穿到明朝考科舉_分節(jié)閱讀_92
謝經追問道:“可是因為鄉(xiāng)下清苦,除了讀書無事可干,才能立志向學的?” 崔燮在遷安的生活簡直豐富到了極點,天天光畫畫就能畫到手酸,絕對談不上“無事可干”。且又要習弓馬、又要管店鋪、還要跟秀才們參加詩會,推介他的書和畫箋…… 他想起那段辛苦卻也常能找到樂趣日子,也想起那些朋友,略有些走神。 直到謝助教在他身邊“嗯”了一聲2,崔燮才回過神來,垂頭答道:“家父當日送學生回鄉(xiāng),本就是為了今年這場歲試。有考試在前頭吊著,再加上學生回鄉(xiāng)途中被賊人所傷,養(yǎng)傷時感悟人生無常,覺得眼下時光尤為可貴,自然就要拼命讀書了?!?/br> 他受傷的事還得過皇上旌獎,也只需要瞞瞞祖母,對別人倒沒什么不能說的。 “嗯……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勘破生死自然有所頓悟。”謝助教撂下筆記,慢慢咀嚼著他這段話,就和喝了心靈雞湯似的,眼神游移,不知想到了什么。 崔燮又要和他道別,謝助教回過神來,也不叫他走了,把桌案清理出一塊,說道:“膳堂離得遠,一來一回又要浪費工夫,你就在這兒吃了吧,順便就抄了筆記。這里也清靜,省得你回學齋里有人打攪。” 他也就不客氣地在辦公室混了一中午,謄抄了上午的筆記,認了幾位助教,到下午經學課才和一位講《詩》的杜助教回去。 下課之后,上回抄了他筆記的幾位同窗還是圍過來問他:“崔賢弟的筆記可記全了?愚兄想再對一下……” 崔燮上午的筆記都謄抄好了的,腦海里印下了PDF,便把兩份都借給眾人傳抄。 那些沒背過《大全》的同學本還打算去彝倫堂借一本來對照著看,想不到他竟補成了如此整齊鮮明的版本,不禁邊看邊嘆:“這哪里是抄的筆記,當年致榮也沒有這般整齊清楚的。若有人印出這樣的書來,哪怕都是我自己抄過的東西,我也得買一本……” 崔燮也深深感慨。 要是現在就有人發(fā)明出復印機來,他不就能直接復印先生的講義,聽課時拿熒光筆一劃重點就完了?何必再這么上課拼命記、下課重新抄的費事? 可惜他是沒有直接看講義的機會了,或許等幾年后他整理全了教官們的講稿,倒是能印幾份造福未來的學弟。 第83章 散堂后他又跟謝助教蹭了會兒課, 到家時已是接近晚飯時分了。 陸先生和木匠都在家等著他。 崔燮分了輕重緩急, 叫人安排酒肴招待陸先生,自己先在小院里見了木匠, 問他能不能給老太爺打一張和搖椅那么寬大、兩邊裝有輪子的木輪椅。 也不要貴的硬木頭, 要輕軟的。椅子左右的扶手最好是可調節(jié)的, 要么能拉平、要么能拆掉,這才方便把人往上抱。 若能做得出輪椅, 就再打一張護理床:床板中間裝上軸承, 扭動機括就可以抬起一半兒床板,托著老人上半身倚坐起來。 他按著記憶中醫(yī)院護理床的模樣, 拿炭筆給木匠畫了個示意圖, 問他能不能做。 那位木匠是崔良棟特地找的老匠人, 一部胡須都斑白了,手上也滿是舊疤,指尖又粗又鈍,手指卻極靈活。他從崔燮手里拿過炭筆, 在床兩側添了木架子, 上頭吊下細線, 側面加一個絞盤,指著畫面說:“要似公子說的那樣從底下裝機括不大容易,但若在這里裝幾條吊索,要吊起時叫人用絞盤絞起,那就容易借力了?!?/br> 對對,用滑輪組就能省力。 他想的是醫(yī)院的單人床, 匠人想的是一般人家的大床,畫出來的效果自然不同。崔燮看著他的設計比自己的實用,自己又不是什么設計師穿越過來的,便索性把這事托付給專家:“那就先要這兩樣吧,煩請老師傅做得精細些。家祖久病在床,弱骨支離,恐怕驟然坐起來也不舒服,我們做晚輩的替不了他的病,只能在坐具上下些工夫了。” 老匠人唏噓地說:“似公子這樣孝順的子孫哪里得見?尋常人家有個病人,肯給他擦身梳洗、不叫他長褥瘡的已算是孝順了,誰會想著弄個能讓他坐起來的床?公子放心,我從前也做過輪椅,必定給老大人做得寬大舒服,床倒還要多琢磨琢磨?!?/br> 崔燮叫崔良棟先給了五兩銀子的訂金,叫他回去采買木料、用心打磨。匠人看著那塊纏著細絲的雪白銀子,笑得皺紋都開了,推辭道:“其實也不用這么多,先給一二兩訂金足夠了,公子這么大的家業(yè),老夫還不信你們能按時付銀子么?” 這五兩卻不光是輪椅和床的訂錢。崔燮笑著說:“銀子也不多,老伯只管收下,豈有讓你們又干活又墊銀子的道理。那床若一時不好做得,先把輪椅打造出來也行。此外還要請你幫忙做個南邊兒常用的紙閣和那樣的紙廊呢——” 南方沒有火炕,冬天多靠炭火度日。天冷時文人會在床外用木框糊上龜紋紙,做成一間四面落地,上方糊著紙頂的“紙閣”。在里面燒炭,既暖和又省火。 這還是他那本古代化學里,《造紙》一章引用的史料,他查明清時期造紙箋和印書技術時順便看過一遍。剛到遷安那年冬天,他還想給后院的辦公室里置個紙閣,后來因匠人們嫌出入不方便,最終也沒做成。 那個紙閣對普通人來說,用不用只在兩可之間,對于崔老太爺這樣的久病之人卻當真能用得上:若是將閣子做得密密的不透風,周圍糊上半透明的窗紙,他坐在里頭不就能欣賞閣外的景致了?要是從門口接一條不透風的紙廊出去,讓人在里面推著老太爺走一走,他的心情或許也能好些。 反正只是木條和紙糊的,費用不高,不用時收進庫里,也不妨礙別人出入。 他吩咐崔良棟先送匠人回去,明天白天再過來量走廊、大門,定制帶窗子的紙廊。他自己則換了一套青色直身,戴上方巾去前院見陸先生。 陸先生此時已在花廳里自斟自飲地等著他了。見他進門,便撩起眼皮朝門口兒張了一張,露出一張四旬年紀,眉間川紋深深,削瘦得顯出骨感的小方臉,淡淡地說:“原來是崔案首來了,有失遠迎?!?/br> 他長得跟崔燮想象中不大相同,人有點兒黑,眉頭又皺著,就顯得臉色似有些陰沉,身上縈繞著一股孤獨感,不大合群。 崔燮進門便拱手道歉:“本該早些來拜見先生的,只是回家之后一向事務繁多,直到如今才抽出工夫。” 陸先生低哼了一聲,撂下酒杯道:“崔案首讀書窮理,致知務行,什么學問都是自家靈心領會得的。又何須來看我這徒有虛名、誤人子弟的先生?” 崔燮的手晾在空中,尷尬地說:“早年多蒙先生教導……” 陸先生道:“我又教了你什么了?我就算教你些孝悌誠敬之實,詩書禮樂之文,從一事一物間略講些義理之所在,也沒能教你懂得涵養(yǎng)踐履之功,是我這先生無能?!?/br> 他說了這一串,見崔燮似懂未懂的,不覺臉又黑了幾分,直問道:“當初我教你《大學》時,是如何跟你講格致之道的?朱子答吳晦叔這些話,你都忘到腦后去了么?格致之前當先習涵養(yǎng)踐履,而后能澄清紛雜之心,專務學問!” 他簡直是咬牙切齒地說:“先前人都說我不會教學,耽擱神童,我還自忖著曾教過你些個灑掃心田雜思的工夫,于你念書作文能有些用處。如今才知道,原來世人說得倒對,我教的那些全然不曾記在你心上……” 不是不記得,只是學過的那個人不是他。崔燮倒退了幾步,不忍心看陸先生。 陸先生卻以為他是心虛了,自己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忍著氣說:“我到現在還厚顏留在崔家,卻只是為了見大公子這一面的。”他眉眼間隱隱浮上一層躁意,不客氣地質問道:“當初我教你的時候,可曾有不盡心的地方?你讀書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我可有哪回少了規(guī)勸、教訓你?還是少了給你布置功課,督促你背書?” 崔燮無言以對。 他事前真的想不到,來見前先生一面倒像見了分手多年的女朋友,還要聽這種略顯哀怨的抱怨。 不過陸先生這么理直氣壯,說不定當初也未必真的想要耽誤崔燮?畢竟這位先生接手原身也才兩年……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這個身體本身并沒有什么過目不忘、思維速度超凡的資質。自己現在這個程度還是多虧前世念的十幾年書,掌握的各種學習方法和辨證思維,也多虧了有硬盤金手指,讓他不用擔心近視,天天都能復習到半夜。 他暗暗搖頭,先安撫對方:“先生息怒,從前的我年紀尚小,不懂得……” 陸先生的臉色又黑了一層,臉上的肌rou微微抖動,強抑著激動說:“我應崔大人請托在這家里教書,從大公子你,到二公子、三公子,連蒙書都教了,除了自己要會試時請假備考,自忖也不敢誤人子弟!我卻不知我究竟哪里教得不好,令一代神童在我手里明珠蒙塵,連個下鄉(xiāng)小縣的秀才都比我教得好……” “陸先生?!贝捋频穆曇舨桓?,卻十分堅定地打斷了他:“當初是學生心竅未開,沒能從先生學出什么來,也難怪先生怨怪我??墒俏以诳h里跟林先生念書時,他也是傾盡一身學問教我,若沒有林先生,也沒有今日的我了。學生當時學問不好,只能怪自己,還望先生別再牽扯林先生。” 陸先生一口氣喘不過來,噎得臉色越發(fā)地黑了,轉過身對著墻哧哧地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