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舉_分節(jié)閱讀_238
如今萬貴妃過世不久,天子悲慟至極,京里貴人家都不敢像從前那樣歡宴慶賀,日子正過得沒滋沒味的。他們的見面會正好成了這段平淡日子里唯一的、不犯天子忌諱的大型盛事,那些不敢去聽戲聽曲的,都把銀子拋到這上頭,立意要把自己喜愛的謀士、名將……捧成第一人。 光掐關羽、呂布、馬超、典韋、趙云誰是三國第一名將的,就已經(jīng)要把他們的《三國》庫存買空了。京里不得不從遷安急調(diào)了幾車書來,供那些刷票的大爺公子們搶購。 不只是讀者,連這四位點評家說起自己最喜歡的人物也險些能掐起來。虧得他們再加一個陸舉人都是書生,武力不行,崔燮一個人就能壓得他們老老實實的。 但書生的腰骨可彎,風骨不能彎!哪怕是花了銀子的讀者,選出的人物不合他們的心,他們也不能扮成那個人! 崔燮點了點頭,便道:“那六位兄長就先選出自己心中的六位第一人,咱們回頭做個表格對一對。等殿試后,投票也出來了,就給兄長們做衣裳,準備上臺題詩簽名?!?/br> 若有選出來的恰是他們喜歡的人物,就讓他們扮上那人登臺簽名;若選出來的他們不能接受,那就換其他至少不討厭的角色。反正這六人在家鄉(xiāng)就是好友,不會為了爭角色鬧起來,COS時只要排除了他們不喜歡的,剩下只管按著年紀外形,以貼人物為主。 提起殿試來,幾位考生就都蔫了,再沒有為愛豆力爭的激情,胡亂點了頭,坐下來猜起了今年殿試策論要出什么。 會試剛考了河工,殿試就不會再考。那是該考經(jīng)濟,還是邊務,還是史策? 不只學生們猜題,崔燮拿著他們幾個默寫出來的策論到李東陽家時,李老師也已經(jīng)替他們押了三道策問題。 李老師雖總說著要看崔燮的文字足夠進三甲才許他殿試,但心里也盼著這個學生能跟自己一樣,十九歲就了了人生大事,會試還沒考完就研究起了今年的殿試。 這份心態(tài)他自然不會說出來,只把題目隨意扔過去,淡淡地說:“每年殿試策問都是天子親自出題,所論無非是當今朝廷急要之務,以觀學子們?yōu)檎?。這幾道題是給你的,也不光是給你的,你拿回去給你那同窗們練習。至于你,我得再看看你會試的五篇策問做得如何?!?/br> 崔燮從包里拿出幾人的策問,先挑了自己那份,恭恭敬敬地送到老師面前,一面也接過三道策問題看。 李東陽是侍講學士,平常做的不是修史就是擬詔書,還負責給皇帝、太子講學,所站的高度比尋常舉子、書生高了不知多少,擬的題目也巍然真有廟堂氣。他的策問里并不夾雜史書內(nèi)容,叫人比照前朝之法應對當今的問題,而是直剖當今朝廷矛盾最尖銳、最需要解決的三大問題:一曰兵食、一曰廟祀、一曰官職。 論兵食,明朝自從失了河套腹地,韃靼年年犯邊,正是朝廷心腹之患;論廟祀,祭祀是國家大禮,在大明這個重禮儀,名不正而言不順的時代也是第一要務;論官職……論官職不能不論一論當今天子發(fā)明的“中旨官”了,中旨官充塞朝廷,使無德無才之人僅憑寵幸就能晉身,甚至出于三甲進士之上,誠是亂政的根本。 看李老師出的這題目,就知道他在成化朝沉寂二十多年不受重用的緣故了。 崔燮翻看完三篇策問題,打好腹稿,李老師也恰看完了他的五篇文章,看到了他在文中諷諫之詞。 師徒倆在敢諫這方面如出一轍,不過李老師不像崔燮那么嘲諷,而是相當贊許他這種斗爭精神,難得地夸了他一句:“我原先還覺著你策論溫吞,只有河工、兵食這樣偏于實務的策論做得好,論及君臣上下的便有些庸常,卻不想這幾篇比你從前做的竟都高了一層!” 他拿起第一篇策問,神色舒展,含笑點評起來:“這篇不僅能具言圣祖與當今天子講學之盛美,贊中有諷,以溫言嘉辭勸導君心,忠愛之意更是溢于言表……這篇文章算是骨氣俱足,立得起來了?!?/br> 這篇文章豈止丁憂在家的李東陽喜歡。會試考官們判到第三場文章時,在他離院后被拔為侍講學士的同考官劉戩也拿著一卷裝釘嚴整的卷子贊嘆道:“策問第一題正好考到《科舉筆記》里講過的題目,我連看幾篇都似看著《筆記》后附的答案講解,全無考生自己的文字,實在冗泛可厭。就只讀到這一卷,才見著了考生從心而發(fā)之辭——你看他文中條陳規(guī)諷,曲盡忠愛勸君之旨,題末又復以四要獻君,辭情俱茂,可謂華國文章矣!” 第195章 劉戩是成化十一年謝遷榜的榜眼, 素有清廉之名, 唯名氣比不過捆榜在一起的狀元謝遷和探花王鏊,資歷才學卻也不弱于人, 更善點評文章。能得他贊一聲“華國文章”, 必然是辭氣發(fā)揚、典雅可錄的好文。 同房四位考官不由得放下手里的朱卷、藍筆, 也湊過來看了一眼。 “圣學講于昔……蓋帝王之有學,所以維持此心而出治, 道者也?!眲彀丫碜油瞥鋈? 自己輕聲吟誦卷中佳句:“多少人寫圣學只能寫到‘敬天法祖’,幾個能寫出圣學即是帝王出治之道的?” 修撰曾彥細細讀完一篇, 也贊賞道:“于今學子, 大有連本經(jīng)都不甚深讀, 春秋只讀胡傳,詩、易只讀朱注,禮只用注疏、書只學蔡氏……除了四書五經(jīng)以外的典籍更是連碰都懶得碰,能通背皇明祖訓的已算是用心的學生了。這舉子竟能把《洪武圣政記》記得爛熟, 單憑這份用心, 便值得推薦。” 策問終究不是取士最要緊的一關, 他好奇地往前翻著卷子,想看看這份卷子的經(jīng)義題答得如何。 離得遠些的兩位考官還沒看完,拉著他的袖子叫他翻慢些,劉戩索性將整篇文章給他們復述出來——他能夾在謝遷、王鏊兩人之間當上這一科的榜眼,自也是資質(zhì)遠超常人之輩,過目不忘只是基本才能。 他便抑揚頓錯地復誦起來:“嘗以《圣政記》所載觀之, 廣大悠義,推隆孔子之教化;恍惚憂怖,申斥神仙之幻惑,必用正人以明樹藝,必斥饞邪以去稂莠,則道術明而人才辯矣!” 聽他念文章的兩位房考官也不禁點頭: “誠可謂忠愛之心溢于言表?!?/br> “的確是諷勸得宜,忠愛可式?!?/br> 字字句句都是勸皇上承天法祖,驅(qū)逐邪佞小人——比如李孜省、僧繼曉之類以神鬼之說蒙蔽圣聽的小人。這樣忠正愛君之人,數(shù)年后必能成朝中有為之士! 曾彥也已翻到了卷簿最前頭,從那篇《子在齊聞韶》看起。 朱筆謄抄的文字間已用橫線斷好句,側(cè)列幾乎排滿藍圈,只偶有疏空。劉學士在卷后空白處批下了“圣人獨得之趣發(fā)揮殆盡,其所見亦深矣”之句。 他連判了數(shù)日卷子,好些的都是給個“渾然成章”“善發(fā)蘊旨”的評語,其實不甚相信劉學士那句“圣人獨得之趣發(fā)揮殆盡”,微微一笑,自己看了起來。 破題有“學之”二字,托挽起“三月不知rou味”一句,使其意思清朗,算得是讀出了圣人深致。但也不只他一個人能破到這步,謹則謹矣,卻不算獨得…… 他一面細觀其文字,一面與劉戩的批語、圈點對照,覺著他評價給得略高。但看到一二比“想其慕舜之德,其心已極于平日;聞舜之樂,其身如在當時”之句,心中忽然掠過一絲念——以自己代入孔子,如自己身懷志慕舜之心在齊國聽到《韶樂》之音時,不正當有“身如在當時”之感? 他讀這文字都有“身在當時”之思,圣人聞圣樂時,又豈不會有如見圣德之感? 目光掃過下一行,恰又是一句極契合他此時心情的“故不徒聽之以耳,而實契之于心”,他驀地心生感觸,明悟了劉戩為何寫下“圣人獨得之趣發(fā)揮殆盡”一句評價。 能叫他這個考官都體會到了孔子當時的心境,這文的確稱得上“發(fā)揮殆盡”。且不只是發(fā)揮殆盡,圣人學樂時的心態(tài)不易知、不易言,這篇文竟能寫得如此深至,仿佛身立孔門之外而聞其音,可以一倡而三嘆矣。 他索性立刻取了筆,在劉評之后寫下了自己的評語,也不還他卷子,徑自看了下去。 第二篇《文武之政》也叫劉戩評得極高,評作“高識偉論、發(fā)為洪音,惟其沉酣古籍而心知其意也”。 曾彥再不像第一篇時那樣抱著挑剔之心,而是拋開考官身份,就如平常有同僚介紹他一篇好文時那樣沉下心細讀。 這一篇破題破得平平,只是按著原題正破作“圣人對魯君問政,動以法祖之思焉”。然而一二比述文武之政可效法前代方策后,忽從平平敘理間拔起一句“蓋一代之治,必有一代之政,視世之所宜尚,因而制之”,陡然將文章格局識量拔到一個眾人難及的高度。 他看得酣暢淋漓,不忍釋卷,再三回味后才不得不佩服劉戩的評價:“果然是有高識偉論,辭氣清淳,與漁獵陳言、雕文錯彩者有薰蕕之別。” 憑這兩篇文字,他就不忍黜落這卷子了。 真有格式錯誤、涂改過多的,在謄抄一步就會叫負責謄抄的中書舍人們黜落,能到房師手里的,必然都是文字端正,格式規(guī)整的好卷子,直接取中亦無妨。不過劉學士是嚴謹人,定要看到最后一卷才定去留,他也多看了幾篇。 看得多了,他也發(fā)現(xiàn)了崔燮的套路——幾乎都是正破題目,然后依著題意分比論述,最后甩一個反扣破題的大結(jié)。雖然格局有些模式化,但其文字上雍容莊和,議論層層環(huán)扣,周密精當,識量也總比別人高些,像是生在哪個世祿公卿之家,熟知朝政。 他自然不知道這世上有種叫人“鍵盤政治家”,也不知道這科會試里混進來了個生在五百多年后的穿越者,只是越看越感嘆這個考生的識度不凡。 待看到《假樂》一篇以“樂化”入手的驚艷破題,他就再也不嫌崔燮套路了。 只能寫出套路的叫套路,能出眾人未發(fā)之新意,將最難寫的“樂”寫得別出心裁、明白深徹,他的格式便是文有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