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瀾的妝扮很年輕，長得又漂亮。陳烏夏沒有仔細(xì)挖掘李明瀾的歲月痕跡。她說：“我不知道你還有姑姑?！?/br>
    “嗯?！崩钌畹倪@一個字被淅瀝的大雨給蓋過去了。他說：“你來點(diǎn)菜吧?！?/br>
    陳烏夏搖頭：“你請客，你點(diǎn)吧?！?/br>
    “行?！崩钌铧c(diǎn)了幾個菜。

    陳烏夏輕問：“你的姑姑……鼓勵你早戀嗎？”

    “算是吧?！彼＠鈨煽?。

    “你成績這么好，就算做什么事，家長也不會反對吧?！?/br>
    李深卻說：“不，我爸媽強(qiáng)烈反對早戀。所以李明瀾不會約在我們家見面?！?/br>
    “那……她會不會把我們假裝情侶的事告訴你爸媽？”

    “不會，她說出去就是找罵。”

    陳烏夏啜了兩口咖啡。

    李深看著窗外的雨景，忽然說：“人處在這個年紀(jì)，沒有足夠的眼界，沒有足夠的經(jīng)驗(yàn)。容易貪圖虛無飄渺的感覺而沖動行事。一輩子很長，一年一年，每個人都在改變。戀愛和婚姻是兩碼事?！?/br>
    “嗯?！标悶跸氖芙塘?。她不知道，李深是不是在暗示她幫送情書的事。但在這么一番理論之下，陳烏夏是羞慚的，自己整天為了心中的幼苗牽腸掛肚。這些小心思在李深眼里，肯定荒唐又可笑。

    這一天晚上，陳烏夏做了一個夢。

    夢里有一個繁花盛景的溫室。李深從暴雨中走來，踢開了溫室的門，之后他無需任何動作，狂風(fēng)暴雨就已經(jīng)將少女情思的花朵摧殘得支離破碎。

    后來的陳烏夏，最喜歡自己的高三上學(xué)期。這時的她和李深，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說不清道不明。

    她和他曾經(jīng)這樣美好。

    曾經(jīng)。

    第23章

    李深見李明瀾, 常常是在雨天。就算不是雨天，天也是灰的, 和水泥糊墻一樣。

    聽說，他出生的日子是一個雨天。聽說而已。李深查過自己出生那天的天氣, 多云轉(zhuǎn)晴。

    他和陳烏夏一起離開西餐廳。

    雨大, 兩人各自撐著傘, 沒有說話。他在前, 她在后, 兩人進(jìn)了小區(qū)。

    雜貨店主收起了門前的桌椅, 退到店里的一角。閑著也是閑著的退休鄰居們, 哪怕大風(fēng)大雨也愛坐這里嘮嗑。

    鄰居甲端起一杯熱茶, 轉(zhuǎn)眼見到了李深和陳烏夏的背影，說：“李家、陳家的基因真好啊，孩子們長大了個個是靚仔靚女?！?/br>
    雜貨店主燒了壺開水, “性格的話, 陳立洲最好吧, 外向又開朗。深仔和陳烏夏都太安靜了，特別是他們站一起的時候, 半天不見兩人張嘴說話?！?/br>
    鄰居乙：“不也是同班同學(xué)么，還跟陌生人似的?！?/br>
    鄰居甲：“哪里是陌生人啊, 沒見剛剛一起走過哪。青春期的孩子, 想法跟我們不一樣?！?/br>
    “今年這幢樓兩個高考的, 眼見李深一腳踏進(jìn)大學(xué)校門了?！彪s貨店主泡著茶, 看著少年少女的背影, 說：“也許，明年這里又有一個高考狀元了?！?/br>
    李深和陳烏夏在門前收了傘。

    他開的大門，拉開之后讓她先進(jìn)了。

    她把傘上的雨水甩了甩，進(jìn)去了。

    他跟上去。

    大門關(guān)上了。

    到了李家的門前，陳烏夏才開口，“我上去了?！?/br>
    “嗯?！?/br>
    李深開了門。

    李旭彬正從廚房出來，“回來了？去哪了？”

    “和同學(xué)吃飯?！崩钌钊チ纻恪?/br>
    李旭彬往后指了指，“你媽也剛回來?！?/br>
    于驪敲敲廚房的門，“深仔，回來得剛剛好，我中午外帶了兩盤田螺?！?/br>
    “誰家的？”李深坐下了。

    “我單位一同事，今天上午去開家長會，中午讓我陪她吃飯，聽她嘮嗑?！庇隗P端了一盤田螺，說：“老李同志，還有一盤你去端。”

    于驪繼續(xù)說：“她女兒，高二成績排在年級前五十吧，升了高三退步到兩百多。我同事提前開家長會去了?！?/br>
    李旭彬問：“誰啊？”

    于驪：“紅姐。”

    李旭彬放下了田螺，慢慢卷起袖子，“那個高二暑假給安排全天補(bǔ)課的？”

    于驪點(diǎn)頭，“是啊，班主任說，孩子被班上一個男生給拖累了。暑期補(bǔ)習(xí)的錢都白花了。”

    李深沒說話，拿起了一個田螺。

    螺rou豐腴，紫蘇味香。

    于驪也坐下了，“男的是體育生，口花花的，單純的女生招架不住，晚自習(xí)兩人課也不上，一起逛校園去了，逛著逛著就出事。紅姐上個星期在我面前夸她女兒，今天來這么一出，她心態(tài)崩了。田螺是她請的?！?/br>
    “十四歲到十八歲的孩子，家長可不能掉以輕心，稍微出點(diǎn)差錯就釀成大禍?！崩钚癖蚋锌艘痪洌骸拔覀兝罴也痪统隽艘粋€驚世駭俗的李明瀾。早戀誤終生?！?/br>
    于驪給李深舀了田螺，“深仔，吃田螺?！?/br>
    李旭彬想起個事，“李明瀾這幾天是不是要過來？”

    “就送了個禮，人就不過來了?！庇隗P說：“她說要出國?！?/br>
    “這么大的人了，還不生性?！?/br>
    “她來了又要被你這當(dāng)哥哥的訓(xùn)話，難怪她不愛上門?！?/br>
    “她就不讓人省心?！崩钚癖蛞膊幌胝劺蠲鳛懀D了下，問李深：“對了，你以前不愛上晚自習(xí)，今年每天晚上都留在學(xué)校里？”

    李深挑出了螺rou，“上了高三，老師硬性規(guī)定要晚自習(xí)?！?/br>
    李旭彬：“高三是非常重要的一年，我相信你心里有數(shù)。做什么事之前，想想望子成龍的爸媽。”

    李深點(diǎn)頭，“嗯?！?/br>
    李旭彬問：“剛才門外和誰說話啊？”

    “同班同學(xué)?！?/br>
    “樓上的陳烏夏？”李旭彬問：“這么巧遇上了??？”

    李深面不改色，“是?！?/br>
    兩父子的氣氛有些古怪。于驪笑了起來，“今天紅姐還問我，兒子這么優(yōu)秀，擔(dān)不擔(dān)心。其實(shí)，哪有完全不擔(dān)心的，但我相信，深仔是個有分寸的人?！?/br>
    李旭彬盯著李深，“陳烏夏成績怎么樣？”

    李深回答得漫不經(jīng)心，“一般吧?！?/br>
    “陳烏夏膽子小，和陳立洲兩個性格。上次吃飯，頭也不抬?！庇隗P說：“不過，陳家說，她這孩子很乖。我看著也乖，哪像初中那時的女生，天天纏著深仔這啊那的?！?/br>
    李旭彬拍了下李深的肩膀，“爸相信你。”

    “嗯。”李深吃了幾個田螺，說：“爸，媽，我先回房了?！?/br>
    李明瀾之所以高中輟學(xué)，是因?yàn)樵缭鐞凵狭艘粋€少年。自此，她成了李家教育子女的反面教材。

    李深見到她，就會想起她當(dāng)年孤立無援的慘淡結(jié)局。他告訴陳烏夏的話，同時也是告訴自己，該收斂了。

    后來的李深，常常想起高三下學(xué)期。如果他真的收斂心性，就能避免如李明瀾般的命運(yùn)了。

    可惜。

    高三上學(xué)期期末，陳烏夏和肖奕媛還是同桌。不過，兩人少了很多話。陳烏夏沉默了許多，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肖奕媛看出端倪，跑去和其他女同學(xué)玩了。

    有一個女同學(xué)說：“陳烏夏跟著李深補(bǔ)課，把自己越補(bǔ)越孤僻了?！?/br>
    事情的開始，是在一個陰天。天上的云和被子一樣，把太陽給蓋住了。

    班主任讓陳烏夏和肖奕媛兩人去領(lǐng)藝術(shù)節(jié)女生的道具。

    任務(wù)完成。肖奕媛笑嘻嘻地抱住陳烏夏的手臂，“走吧，吃完飯?jiān)倩亟淌伊??！?/br>
    陳烏夏只想快快吃完，準(zhǔn)備下午的課，于是答應(yīng)了。

    吃完飯，兩人往教室走。

    “喲，肖奕媛。”這句話伴隨著哨子聲響起。

    前面來了幾個人，有男有女，穿的是便服。染了發(fā)，顏色各有各的花哨。

    肖奕媛立即冷下臉，拉起陳烏夏，往另一條路走。

    “肖奕媛，你考上高中了啊?！睘槭椎囊粋€藍(lán)衣女?dāng)r住了路，嬉笑說：“巧啊，我難得過來高中部，竟然見到了老同學(xué)?！?/br>
    肖奕媛沉著臉。

    對方的幾個人圍了上來。

    一個個十六七的男生女生，有兩個叼上了煙，其中就有藍(lán)衣女，她呼出的煙圈直往肖奕媛臉上吹，“老同學(xué)，不請個飯嗎？”

    “不認(rèn)識你們?！毙ま孺鹿首麈?zhèn)定，假笑了兩聲，“你們不是本校的學(xué)生，干嘛?。肯朐谛５郎蠑r路打劫?。俊?/br>
    肖奕媛的手在顫抖，陳烏夏察覺到了，想起了魏靜享說，肖奕媛在初中被欺負(fù)得很慘，陳烏夏不禁反握住了肖奕媛。

    肖奕媛愣了下，轉(zhuǎn)頭看了看陳烏夏。

    陳烏夏劉海下的眼睛黑漆漆的，她盯著抽煙的藍(lán)衣女，說：“校園禁煙。”

    路上有學(xué)生走過，向這邊看了幾眼。但沒有上前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這群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藍(lán)衣女拿下煙，摸了摸嘴角，“你又是誰啊？”她瞇起眼睛，“你這發(fā)型可真惡心人，和從前的肖奕媛一樣?！彼龕阂獾匦χ?，抬起手上的煙向陳烏夏的臉上去。

    陳烏夏轉(zhuǎn)頭避開了，結(jié)果正好見到了和鄺力一起的李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