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頭隱隱作痛，屋外的長明燈的燈火透過門上的花紋映了進(jìn)來，在地面上逶迤成長長的雕花。她側(cè)目去看不遠(yuǎn)處的銅鏡，銅鏡中她的妝容如新，仍舊是夢衣的臉，仍是方才的模樣。

    她這才確信自己已經(jīng)從夢境中醒來，扶著床柱站起身來。

    如今是什么時辰了？

    她剛想著，門外便有侍女的敲門聲傳來。

    “夢衣姑娘，子時將至，狐族迎親的隊伍已至嶺外，還請姑娘在此稍作等候?！?/br>
    聆音抿唇不語，只是伸手打開了門，入夜后風(fēng)稍許凌冽了些，及目之處，卻是不到盡頭的長明燈，燭火正燃，生生在不見五指的長夜里照出一條路來。

    先前狐族迎娶紙新娘時，也是這般這般盛大的場面？

    聆音掀起頭紗的一角，許是因為月輪的關(guān)系，即便沒有那些長明燈她也依舊能視物如常。

    月清源的眼睛……

    生生挖下自己眼睛便不會痛么？為了她這樣的人，當(dāng)真值得么？

    ……若不是如今她以夢衣的身份出嫁，還真想讓月清源看看她穿嫁衣的模樣。

    她會喜歡么？

    前世沒有機會穿上的嫁衣，今生她又會，為誰所穿？

    此刻她倒真像個出嫁的姑娘一般，過去的記憶與眼下的心情交織，心頭全是疑慮困惑以及惴惴不安的心思。

    “姑娘，外頭風(fēng)大，先進(jìn)屋避避吧?！笔膛锨跋霝樗陲L(fēng)，聆音卻搖了搖頭，仍是站在屋外。

    不到一刻鐘，遠(yuǎn)處便有悠悠的仙音飄來，混雜著清脆的鈴聲。卻不是從路上飄來，而是從半空之中。

    聆音循著樂聲看去，便看到長明燈所匯成的道路之上，一行車隊隨著樂聲緩緩駛來。似游狐一般的祥云圍繞在車隊旁，祥云之上，寶馬香車，上頭皆是身穿玄衣，頭戴儺面的使者，若是單單從身量來看，期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那車隊緩緩行進(jìn)，煙霧繚繞間，使者們也逐漸分成兩行，彼此相對，在中間空出一行道路來。白玉骨木所制的車輦被使者緩緩降下，穿著紅色綢衣的男子赤足踩著木階而下，他雙手交叉置在長袖中，紅眼藍(lán)唇的儺面具遮去了他的臉，只是夢境中所見，還朦朧的殘留在聆音的印象中。

    ……綏偃？

    樂聲戛然而止，唯有清脆的鈴聲隨著他走向她的步履，一步一清音。

    聆音面上雖是鎮(zhèn)定入場，但綏偃朝她走來時，她也在擔(dān)心，若是他如夢境中一般將她的謊言揭穿，她又該如何作答。

    但他一路走至聆音面前時，始終一言不發(fā)。

    正當(dāng)聆音以為他不打算開口時，他卻忽然低下頭，掀開面具，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來。

    “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之子無裳?！苯椯容p笑，在聆音瞪他前將儺面具戴了回去，“我一直，很想見你?！?/br>
    聆音她與綏偃素不相識，他口中的這個“你”，指得應(yīng)當(dāng)是夢衣，而并不是她。可他又分明在夢境里頭揭穿了她的身份，他心中應(yīng)當(dāng)清楚，她不是夢衣才是。

    還是說……他是在配合她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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