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旻挽唇輕笑，打趣說：“你可小點聲，讓人聽到得笑掉大牙。”

    兩人的默契是經(jīng)年累月養(yǎng)成的，有些分歧和矛盾只需說出來，自然而然就有人努力去消弭。不需要過多的說理和爭吵。

    喻旻心下一寬，放下書倒了杯茶給衛(wèi)思寧，問起正事，“如何？”

    “有些麻煩。”衛(wèi)思寧咽了茶，“你不是一直讓韓將軍暗中調(diào)查柔然開的那些礦的用處么?！?/br>
    “怎么說？”

    之前他們發(fā)現(xiàn)柔然近幾年所費鐵礦巨甚，韓子聞將軍猜測是在研制某種重型武器。喻旻到北疆之后一面注意前線戰(zhàn)場，一面托韓子聞暗中查探，所獲十分有限，僅僅查到柔然加大兵械囤積。大戰(zhàn)在即，囤積軍械是再尋常不過的舉動了。

    衛(wèi)思寧將幾個柔然兵的話掐頭去尾，撿著重要的復(fù)述了一遍。

    “火硝石？”喻旻略微回憶了一下，這東西破綻多殺傷力弱，他險些都要記不起來了。

    衛(wèi)思寧思忖說：“恐怕跟我們之前見到的已經(jīng)不是一個東西了。柔然人說他們在嶺下互市忙了七日夜，也只埋下兩個火硝石?！?/br>
    喻旻站起身，當(dāng)機立斷道：“先挖出來看看，叫上林悅和晏陽，立刻就去?！?/br>
    ——

    柔然人精打細(xì)算，利用沙匪引開都護府視線，想對大衍邊地互市下手。柔然人清楚邊地互市對大衍來說意味著什么。從某種程度上說，互市是大衍牽制東原各部的籌碼?；ナ蟹睒s無事，天下太平，一旦互市被毀，不光邊地駐軍的壓力倍增，恐怕會直接動搖朝本。只是對互市下手雖一本萬利，卻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以伽來吙的遠(yuǎn)謀深慮不會這樣莽行才是。

    嶺下互市離都護府不遠(yuǎn)不近，快馬需半日到。幾人輕裝而至，已經(jīng)是日落時分。

    嶺下互市同安右不同，這里是大衍管轄的城鎮(zhèn)，城中商貿(mào)日落而歇，此時城門已經(jīng)緊閉落鎖。

    此時不宜打草驚蛇，喻旻幾個人扮做劉竟部下，借著都護府的殼進了城，直奔埋藏地。

    這是一處狹窄的破巷，地上的青石板年久磨損風(fēng)化，腳踏上去都能濺起一抔灰。巷子盡頭是一口老枯井，懸在井上的轱轆盡是蟲眼。李晏陽拿扇子輕輕敲了敲，“吱嘎”一聲脆響就斷了。

    李宴陽以扇掩鼻，還是被沙化的木屑嗆得直咳，“怎么埋到這種地方，最多炸死幾只螞蟻。”

    喻旻繞過枯井，面前是一個同樣破舊的宅門。

    衛(wèi)思寧下巴朝門指了指，“就在里面了?！闭f著上前推開門。

    幾人跟著進去，原本應(yīng)該雜草叢生的中庭卻異常平整，斬斷的枯草被胡亂堆在東北角，入眼的是幾乎占滿整個中庭的新土堆。

    林悅啞然一驚，瞪著圓眼：“這么大？”

    若柔然兵說的不假，這里只埋了一個火硝石。在他的印象中，那東西不是一只手就能握住的么？

    林悅看向喻旻，神叨叨地說：“這地方陰森森的，這么大個宅子修在這么破的巷子里，哪有人家在門口打井的，難怪成絕戶了?！?/br>
    李晏陽拎著扇子，糾正說：“戈壁里的水精貴，哪里有就在哪里開井，沒有那么多講究?！彼奶幙戳艘蝗?，面露疑惑，“只是這地方少有人跡，柔然兵勘察了幾天就選了這?！?/br>
    喻旻蹲下身搓了把泥土。rou眼看這土堆埋得絕對不淺，這種埋法要想引爆底下的火硝石，必須要泥土稀疏細(xì)碎，而且堆土要講究上實下虛，要給夠燃燒空間，底下還得藏些燃料。

    喻旻伸手往深處刨了刨，泥土竟然出乎意料地壓得很結(jié)實，理應(yīng)藏在里面的引燃物也沒有發(fā)現(xiàn)。

    衛(wèi)思寧挨著他蹲下，說“晏陽說得有理，想要炸毀互市卻把火硝石埋在這么偏僻的地方，不太對勁?！?/br>
    喻旻想了想，問：“另一顆在哪？”

    “元貝街的谷桐樹下?！?/br>
    劉竟忙接口道：“是個鬧市，最大的商鋪都在那，還有不少商館?！?/br>
    喻旻起身，撣了撣袖口的土，說：“先挖吧?！?/br>
    中庭四角各插著火把，余飛帶著幾個禹王近衛(wèi)開始忙活。這院子荒蕪多年，四下殘垣橫立，夜里蛇鼠出來找食，碰著腐化嚴(yán)重的房梁，各種聲響不絕于耳，再細(xì)一聽又什么也沒有，更顯得鬼氣森森。院子里幾人默然無聲埋頭刨土，林悅不知腦子突然開了哪道門，覺得余飛幾人活像在給人挖墳。

    他不動聲色地往李晏陽跟前站了站，面色凝重地盯著中庭。

    李晏陽側(cè)頭看他，稀奇道：“你不大對頭啊，話這么少?！?/br>
    林悅依然一言不發(fā)。

    李晏陽照腦門給了他一折扇，“嘿，怎么了你?！?/br>
    林悅煩躁地轉(zhuǎn)頭瞪他，強撐底氣道：“想事情！你煩不煩?！?/br>
    過了一會，林悅突然問：“你說這家是怎么絕戶了?！?/br>
    “你沒病吧，好奇這個?！崩铌剃柹炝藗€懶腰，隨口敷衍說：“死絕了就成絕戶了唄?！?/br>
    又過了一會，林悅還是沒忍住，“你看。”他盯著中庭，抬手指著，語無起伏道：“像不像在挖墳?！?/br>
    李晏陽：“……”

    閉嘴??！老子瞌睡都嚇沒了??！

    第109章 重兵

    喻旻倚在矮墻上合眼假寐，高懸的圓月清輝從破瓦頹垣中泄下來，輕紗似的鋪在他的眉眼間，靜穆中透著一絲暖意。衛(wèi)思寧鮮少有這樣安靜看著他的機會，一時瞧地有些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