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戎有些不安，直覺這件事沒那么簡單。

    焦愁又何嘗不知，他嘆道：“你看啊……我認識了天圣，我是他的朋友，我見證了他的遭遇，所以我要為他鳴不平，為他討回一個公道?！?/br>
    “可我不認識衛(wèi)冕的兄弟，也不知道他經(jīng)歷過什么，他的公道又在哪里呢？其他人呢？那些連名字都沒有的犧牲者呢？誰又會替他們討公道？”

    焦愁幽幽道：“我便是世人，世人皆是我。就算我當年說出真相，又有誰會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討伐天一門？不過是隔著老遠叫罵幾聲，不過是背地里諷刺幾句，不痛不癢。”

    焦愁低頭擺弄手指，眼中全是厭倦與諷刺。

    “想通這一點后，我再也不糾結什么公道、什么正義了。我只是一個人，一個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若連知曉一切的我都做不到公平公正，又憑什么要求別人伸張正義。我只想為天圣報仇，只要衛(wèi)天衍慘慘慘就行了！”

    簫戎其實不太贊同這種論調。

    修真界是有正義的，就算偶爾被蒙蔽偶爾會遲到，正義終究會來。

    焦愁繼續(xù)道：“定下想法后，我開始針對衛(wèi)天衍。衛(wèi)天衍最恨自己不如人，我就偏要與他相提并論，我要讓世人都知道我比他強。衛(wèi)天衍最重名聲，我就偏要他聲名狼藉，焦幼荷就是最好的突破口?！?/br>
    簫戎一驚，“她還活著？”

    焦愁冷笑道：“那時候還活著，后來就被她深愛的男人逼死了。只要焦幼荷一天還活著，就是衛(wèi)天衍洗不掉的污點，那個冷酷的男人豈能容她！可憐那女人為愛成魔，傾盡所有只得了一句‘你若愛我，便不要害我’，自縊而亡?！?/br>
    簫戎呼出一口氣。

    如果說焦幼荷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處，那衛(wèi)天衍又是怎么回事？

    煞星轉世嗎？他還有人性嗎？

    寒山劍仙更不懂了，“衛(wèi)天衍這樣自私自利的人，為何會自殺？”

    簫戎哈哈一笑，“他哪里是自殺，分明是自己把自己笨死的！他不信我修道幾年就能自創(chuàng)道法，認定我偷學了前人功法，把我抓回天一門嚴刑拷問。既然他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訴他咯～”

    “我親口胡謅的‘轉生道’，開篇就叫他償還因果。”

    “衛(wèi)天衍特別迷信因果命運，覺得我是他命里的劫數(shù)，是來找他討債的。我就順著他的意思胡編，說他出生就沾染了手足相殘的罪孽，后來又被焦幼荷連累，永遠成不了仙，修為也會止步不前。”

    “他對此深信不疑！”焦愁諷刺一笑，“明明是他自己偏信旁門左道無心修煉，卻更愿意相信我的無稽之談，寧愿相信天譴，也不承認自己無能。這也是衛(wèi)天衍最可恨最可憐的地方，一個人如果永遠看不到自己的缺點，這個人也就廢了！”

    簫戎點點頭。

    看不到缺點也就無從進步，修仙恰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焦愁笑道：“當年我行事囂張得罪不少人，后來身份暴露，又引來凡間的聲討。衛(wèi)天衍就站出來說，一切皆因他而起，嘴上說要替我贖罪，其實私下早已準備好借尸還魂，舍棄自己有罪的軀殼，換一個更年輕更有天賦的身體?！?/br>
    “衛(wèi)天衍千挑萬選，還是覺得我的天賦最好?！?/br>
    “他建造石棺保存自己的魂魄，準備好改頭換面的新身份，連易容丹都預備好了。他怕殺了我會加重天譴，就叫衛(wèi)冕在他死后動手，他好借尸還魂。卻沒想到衛(wèi)冕恨我入骨，直接將我活埋了，還占了他的石棺！”

    焦愁冷笑一聲，“衛(wèi)天衍為了名聲體面，自作聰明瞞著所有人。到最后，連一個能幫他的人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fā)生。衛(wèi)冕將他風光大葬，天一門以為他慷慨赴死，世人皆言——衍圣真君高風亮節(jié)吾輩楷模！”

    “我原本打算讓衛(wèi)天衍奪舍我?！苯钩顗男Φ溃叭缓笏蜁l(fā)現(xiàn)，我那一世其實資質平平，真正厲害的是我的頭腦。就像他嫉妒天圣一樣，那是他永遠奪不走的東西！我本想這樣給他致命一擊，用我那一世的身體困住他，讓他一輩子活在平庸里。”

    “我沒想到，衛(wèi)冕給了我一個大驚喜！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他那一刀捅得又狠又準，比我還氣人，哈哈哈哈衛(wèi)天衍當時怎么沒被氣活呢！”焦愁笑得暢快。

    簫戎：“……”

    寒山劍仙實在不知道說什么了。

    衛(wèi)天衍這樣一個自私貪婪愚蠢的人，卻陰差陽錯成為修真界的道德典范，成為人人稱頌的衍圣真君。這太諷刺了，明明惡人已經(jīng)得到惡報，他還是覺得意難平。

    焦愁笑道：“是不是覺得不甘心？其實我也不甘心。就這么個蠢貨，憑什么可以為所欲為，憑什么受萬人敬仰？但是沒辦法呀。讓一個自作聰明的人被自己蠢死，已經(jīng)是我能想到的，最解氣的死法了?！?/br>
    “當然，我也可以選擇慢慢折磨他，但那和他折磨天圣有什么區(qū)別？想想還是算了?！苯钩顪\笑道，“天圣已經(jīng)不在了，我這樣報復衛(wèi)天衍，也只為我心中的一口氣。沒必要打著天圣的名號行殘忍之事，能讓衛(wèi)天衍自食惡果已經(jīng)足夠了?！?/br>
    講完這樣長的故事，焦愁也有些渴了。

    他靠著簫戎調侃道：“這回我都講完了，寒山劍仙聽得開心嗎？”

    這種好人沒好報的故事，開心個鬼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