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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梧夢到了他被囚禁在東海的那一段往事。 那是他最不愿意想起,提起的一段往事,也導致他一看到容景的面容便覺得心口刺痛,怨恨陡生。 當初龍族攻占迦樓羅天,敖欽跟蒼梧雙雙墜入人間,后來敖欽獨身回了東海,并帶回一個蒙面黑衣女子,說是跟蒼梧交戰(zhàn)后重傷,這女子救了他。 可沒人知道,那女子就是蒼梧。 敖欽將蒼梧放在東海最深處最隱蔽的宮室,設下了重重禁制,把他當成一只折翼的金絲雀一般,悄悄養(yǎng)了起來。 容景是在一次東海夜宴誤闖到蒼梧宮里的。 他生來體弱,出身也不好,夜宴還沒開始的時候就被幾個兄長按在珊瑚堆里揍了一頓。 那時他衣衫都破了,還隱隱咳血,自然不敢去宴席上。 只能跌跌撞撞朝小路深處走去。 然后,容景就陰差陽錯來到了蒼梧所在的宮室。 按道理來說,敖欽布下的禁制,無人可破。 可偏偏容景同敖欽是血親,他那時又受了傷,鮮血無意中破開了敖欽的禁制,他就這么撞了進去。 然后,容景就見到了蒼梧。 那時蒼梧穿一身黑色的薄紗長袍,靜靜坐在床榻上,白皙的手腕和腳踝上都鎖著金色的細鏈,長發(fā)如云一般垂下,傾瀉在背上。 他修長骨感的手中正握著一段玉簡,可即便是那上好的羊脂白玉,都沒有他的肌膚顯得通透瑩潤。 隔著一層珠簾,光芒閃爍,蒼梧整個人仿佛都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華彩一般。 容景心頭一跳,立刻就意識到——這便是他叔父納的那位凡人妃子。 若是往日,凡事謹慎小心的容景是絕不會再往前踏出一步。 可他那時看著蒼梧的模樣,卻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上了前去。 當時蒼梧也沒想過旁人會來這里,只以為是敖欽。 接著蒼梧修長眉頭輕輕一挑,眸光發(fā)冷,劈手就把玉簡朝著容景迎面擲了過去。 一聲鈍響和一聲悶哼之后,容景按著額頭痛得俯了身。 蒼梧也在這時意識到來人并不是敖欽,他眉頭一皺,便回頭朝容景那邊看去。 容景也在這時微微吸著涼氣,抬了頭。 然后,容景便對上了一雙黑玉一般閃著水銀亮光的眸子。 容景怔住了。 他的魂魄在那一刻仿佛被什么東西吸走,攪碎,全都跌入了那宛如藏了萬千星辰的深邃眸子里。 蒼梧只是靜靜看了容景一眼,心頭便微微一跳。 他看著容景的眼神就知道,這不是敖欽派來的人,他或許,有機會出去了。 想到這,蒼梧眸光輕輕一轉(zhuǎn),便對著容景笑了一笑。 果不其然,容景看到蒼梧這個笑容,面上微微一紅,竟是有些走不動路了。 “你叫什么名字?”蒼梧看著容景,輕聲道。 容景聽到蒼梧溫和清潤的嗓音,又是一怔——這,分明是男子啊? 不過隨即,容景看著蒼梧的面容,忽然就意識到為什么敖欽要把他藏起來了。 如果是他容景,他也想冒天下之大不韙,把這樣一個美人藏起來…… 想到這,容景的心跳忍不住便又快了幾分。 而蒼梧看著容景的神色變化,眸光微微冷了幾分,但面上笑意卻又深了一些。 “你過來陪我說會話好不好?” 容景怔了怔,遲疑了,他的第六感和理智都告訴他,不能這么做。 他的第六感在說,眼前這個美人似乎不懷好意;他的理智在說,若是叔父發(fā)現(xiàn)了,就糟糕了。 可容景卻仍是如同著了魔一般,緩緩走了過去。 蒼梧見到容景走到他面前,便抬手,撫上了他剛才被打得青紫的額頭,柔聲道:“痛不痛?” 蒼梧的手是微涼的,但指尖十分細膩柔軟。 容景被他這么一撫,渾身就是一個激靈,隨即容景便忍不住踉蹌著退后了一步,神色多加了幾分忌諱。 蒼梧收回手,悠悠然看向容景,含笑道:“你怕我?” 容景下意識想要點頭,卻又搖頭。 蒼梧眉頭輕輕一挑:“既然不怕,就坐過來吧。” 說完,蒼梧又斜斜往榻上一靠,伸手托腮,懶聲道:“都好久沒人陪我說話了。” 容景凝視了片刻蒼梧的容顏,遲疑了一下,靜靜在蒼梧身側(cè)一尺外的榻上坐下了。 蒼梧凝視了容景片刻,道:“敖欽是你父親?” 容景嚇了一跳,低聲道:“王上是我叔父?!?/br> “哦?!?/br> 容景等了許久,蒼梧都沒再說話,他遲疑了一下,只得自己朝蒼梧那邊看了一眼。 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蒼梧臉色微微有點發(fā)白,眉頭皺起,胸口隱約欺負,似乎在垂眸忍痛。 容景怔了一下,最終還是遲疑著湊上前去,低聲道:“你生病了嗎?” 蒼梧額頭上滲出一片細汗,咬牙不言。 容景正想再問,蒼梧忽然猛地睜開眼,露出了一雙冰冷的金色瞳眸,與此同時,他身上也迸發(fā)出一股讓容景覺得不寒而栗的氣息。 “迦、迦樓羅!” 容景嚇了一跳,轉(zhuǎn)身想跑,卻被蒼梧一把抓住。 緊接著,一股溫熱又帶著威壓的氣息便吐在了容景的脖頸上。 “剛剛不是還舍不得走么?現(xiàn)在怎么又想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