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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簾倏然被掀起,一道頎長身影走了出來,沈曜接過漆盤,點頭道:“多謝,你回去吧?!?/br> 少年向他恭敬一揖,轉(zhuǎn)身離開。 郁安寧抬手指著他:“你……” 沈曜微微彎了眼眸,“進來說?!?/br> 屋里掌著燈,是一間書房,陳設(shè)清淡雅致,似有若無地彌漫著宛若雨后青草的味道。 郁安寧一進屋,自顧自找了把椅子坐下,盯著他的樣子宛若待主人發(fā)出指令的獵犬。 沈曜神色淡淡地地沏好一盞茶,朝他走了過來。 郁安寧托腮蹙眉,做沉思狀,狐疑起身道:“你先等等,讓我理理?!?/br> 沈曜勾了勾唇角,猿臂一伸,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坐在旁邊的榻上,順手拿起一本書翻閱。 郁安寧沒想到他如此淡定,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斜著眼睛開始抽絲剝繭:“你住在昆侖,他們還叫你公子。這說明什么?” 片刻,沈曜抬頭望向他,微微挑眉,“說明什么?” 郁安寧露出醍醐灌頂?shù)谋砬椋舐晢枺骸澳俏易咤e了?這里其實是蓬萊吧?” 沈曜把書放在膝頭,專注地看著他:“郁兄似乎有點誤會,你再想想?” 被他注視的時候,郁安寧自然而然開始反省,“那天,你問我為何申報昆侖而告知蓬萊,我還以為……但其實,你并沒有……” “看來這里正是誤會所在,”沈曜輕輕點了點頭,雙眸微彎,“如今咱們都入了昆侖,應(yīng)以師兄弟相稱,我查閱過生辰,還長你半載,今后便觍做師兄了?!?/br> 郁安寧愣了愣,居然無從反駁,半晌才說:“不對啊,我咋有一種被設(shè)計的感覺呢?” 沈曜起身打開書柜,拿出一個白瓷瓶子,將淡黃色的粉末點在紗布上,小心翼翼覆在眉角,瞬間的刺痛感令郁安寧立刻清醒過來,下意識向后躲閃,卻被溫熱掌心覆住臉頰。 “明天有入學禮,不想讓人看到你這樣子就別動,”沈曜低沉下來的嗓音帶著神奇的安撫效果,郁安寧愛面子,果然聽話地止住動作,燭火閃爍下,羽扇般地長睫低垂,側(cè)臉線條柔美異常。 片刻疼痛過后,果真清涼舒爽,郁安寧扭過頭,登時墜入一雙深邃的黑眸之中,心臟莫名漏跳半拍。 沈曜黑眸聚焦,與之視線接觸的瞬間,面色一僵,仿似從榻上彈起來一般,“今日舟車勞頓,師弟早點休息吧?!辈坏扔舭矊幷f話便飛也似地出了屋子。 郁安寧還沒反應(yīng)過來,門聲嘎吱一響,他又回到了堂前,僵硬地指了指著案上的套衣物,“這是昆侖的校服,明日觀禮用的,后面的泉池……可以沐浴?!?/br> “好?!辈恢遣皇潜凰腥?,郁安寧回答得有些局促,一個念頭忽然閃過,他脫口而出道:“等等?!?/br> 沈曜頓住腳步,回身等他。 郁安寧想收回也來不及了,語調(diào)有點別扭:“……那天偶遇的炎貓幼崽,不會是你丟出來的吧?” 一室安靜中,沈曜沉沉黑眸瞅得人心慌,許久之后,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第二日清晨,郁安寧全身酸痛。 綿長悠遠的晨鐘回蕩在山巔云霧之中,郁安寧揉了揉惺忪雙眼,看見有個黑影飄在床頭,“媽呀!”嚇得激靈 “公子醒了?”青衣少年笑道,“正欲喚你起床。” 郁安寧捧著腦袋坐了起來,外面漆黑一團,“請問什時辰了?” “寅時末刻?!鄙倌陣W啦一下將被子展平,疊得方正如豆腐塊,“公子快些,入學禮禮馬上就要開始了?!?/br> 少年風風火火一頓收拾,將盛好溫水的白瓷盂放在盆架上,“請公子凈面。” 郁安寧伸了個懶腰,恢復(fù)萎靡不振的狀態(tài),“天還沒亮,不著急?!表槃萏苫毓獍宕采稀?/br> 少年一驚,連忙跑來拉他,“萬萬不可。少主特意囑咐不能遲了觀禮。” 郁安寧不堪其擾,只得隨了他,剛抹了一把臉,腦袋從盆里揚起來問:“你們少主管的事情還挺多?!?/br> 少年拎著面巾立在身后,“少主即是未來家主,也是昆侖的掌門人,自然事事考慮周全。” 郁安寧擦干凈臉,“誒?隔壁的燈怎么沒亮,沈公子呢?” 少年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順著他的說法確認,“隔壁的……沈公子?” 正在穿校服的郁安寧:“嗯。” 少年眨了眨眼睛,“你不知道這憶雪軒是……” 郁安寧抬手:“是什么?” 少年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片刻后臉上泛起迷之笑容,“沒什么,隔壁的沈公子已經(jīng)先走了,典禮上你會見到的?!?/br> “哇,這小子真不仗義?!庇舭矊幗械?, “你……”少年跟著叫道,“算了,公子動作快些吧!” 昆侖果然是名門大派,開學典禮旌旗飄揚、鼓樂齊鳴,聲勢浩大。 仙徒們身著天青色校服,排列成整齊的隊伍站在云海環(huán)繞的山巔。 這么大陣仗,郁安寧想象的畫面全部來自說書先生,如今親眼見了,整體處于目不暇接的興奮狀態(tài),滿心雀躍想討論討論,旁人都面目嚴肅地傾聽石臺上長髯老者的訓(xùn)誡,沒人愿意理會。 郁安寧左顧右盼沒瞅見沈曜,猛然抬頭,卻在滔滔不絕的老者身后發(fā)現(xiàn)熟悉的身影。 沈曜身著月白長袍,臨風而立,目光凝聚在人群之上,似在與他對視,又似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