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洲：=3=

    又回復(fù)了幾條公事上的來往，看完之前讓人查的資料，我抓著手機，靠著椅背，閉目養(yǎng)神，養(yǎng)著養(yǎng)著就睡著了。睡夢里，什么都沒有，沒有什么痛苦，也沒有什么快樂，這些都是別人的，我只有錢。

    唉，其實也很不錯了，人不要不知足。

    我到家的時候，我家正在吃晚飯，但人不齊，老一輩去附近的山里拜佛了，其他人也都有自己的事情，就只有我大姐夫和二哥、五弟五妹在吃飯。見到我回來，也不知道他們又做了什么虧心事，騰的起身，異口同聲道：“紀(jì)總回來了！”

    我五弟五妹淡定地繼續(xù)夾菜吃飯。

    這就是做了虧心事和沒做虧心事的差別吧。

    “你們繼續(xù)吃?！蔽艺f，“二哥，吃完到樓上找我?！?/br>
    說完我就打算上樓回臥室洗個澡先，結(jié)果我二哥飯也不吃了，筷子一擱就跟過來：“沒事沒事，我本來也不餓。”

    “別剩飯，我先去洗澡。”

    “噢噢噢，好！”他又跑回去繼續(xù)吃。

    Derek幫我把行李提上樓，放到臥室門口，說：“紀(jì)總，我回房間了，您有事隨時叫我?！?/br>
    “嗯?！?/br>
    我也沒心思理他，脫了外套摘了眼鏡，去浴室里先裝了滿盆溫?zé)岬乃?，把臉浸在里面，安靜地思考問題。

    基本上沒有思考出太多的信息，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勁，卻一時之間捕捉不到最關(guān)鍵的那個點，只是直覺不安。我的直覺就不說得太玄乎了吧，當(dāng)預(yù)言用肯定不行，然而，一旦出現(xiàn)了，總有幾分道理。

    我從水里面抬起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沒戴眼鏡，就得靠近一點看，皮膚似乎好了很多，最近面膜沒白敷——不對！不是這個。

    又盯著看了會兒，也沒看出所以然來，我只好先去洗頭發(fā)洗澡，洗完了換好衣服，吹干頭發(fā)，剛準(zhǔn)備叫Derek過來，門就響了，我二哥在門外笑：“紀(jì)總，我能進(jìn)來嗎？洗完了嗎？”

    我暫且打消了叫Derek的念頭，一摸茶壺是燙的，大概剛才趁著我洗澡的時候神出鬼沒的Derek已經(jīng)來過了，就翻開兩個茶杯，邊倒茶邊說：“進(jìn)來。”

    二哥進(jìn)來，笑嘻嘻地看著我：“紀(jì)總找我什么事？”

    我指了指窗戶底下的小沙發(fā)：“坐?！?/br>
    他走過去，坐下。

    我放一杯茶到他面前，心里也挺悵然：“二哥，在家里叫我小洵就行。”

    “我這不叫順口了嗎?！倍缈雌饋聿]放松，假笑得更厲害了，“你別不好意思，我心里肯定沒多想，心里拿你永遠(yuǎn)都是我弟，但你也這么大了，我聽你嫂子的，也不能總把你當(dāng)小孩兒，你也不高興啊。感情是沒變的?！?/br>
    我放棄這個話題，改成問：“二嫂什么時候回來？”

    二哥笑道：“鬼知道她的?！?/br>
    “還是不打算回來了？”我問。

    二哥干笑：“你這、這也說點好話啊?！?/br>
    “婚都離了一年零三個月，現(xiàn)在才搬，已經(jīng)很有悖常理了，還打算回來？”我喝了口茶，看了眼二哥。

    他一下子把茶杯都打翻了，手忙腳亂地扯紙巾去擦，瞪著一雙眼見鬼似的看我：“什么？什么什么？”

    “去把離婚證拿過來給我看看。”

    二哥瞪了我半天，往沙發(fā)上重重地坐回去，耷拉著頭：“紀(jì)總，別聽人瞎說啊?！?/br>
    “我沒聽人瞎說，現(xiàn)在只是公事公辦?！?/br>
    許久，二哥掙扎著說：“不是——你聽誰說的??？阿樾？”

    我就不明白他怎么總針對岱樾，岱樾長得那么賞心悅目。

    “離婚證拿不拿過來？”我問。

    二哥不說話。

    我作勢拿手機，他趕緊攔著：“別?。∧阆敫墒裁窗?？我好歹是你二哥，你能不能別這樣？我離婚沒離婚關(guān)你什么事?。磕闶裁炊家埽憔凸苣阕约旱氖聝翰恍邪?？爺爺奶奶還沒死呢，他們死了我爸媽也還沒死，我離婚還要你批準(zhǔn)？”

    我沒說話，淡定地看著他。

    他說完又慫：“不是，我也是一下子氣糊涂了，我不是別的意思，就是吧，你想打電話給誰?。俊?/br>
    “誰能把你離婚證找出來，我就打給誰?！蔽艺f。

    他看我一眼，那眼神很復(fù)雜，包括但不限于掙扎、恐慌和憎惡，但很快就消失了，低著頭，問：“那你想怎么著？”

    我問：“你手上百分之二的干股所有權(quán)，現(xiàn)在在哪？”

    最初分股，是這樣分的，按百分比分為十六份，也就是每一份6.25%，我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每人各持一份，我大伯、我爸、我小姑、我媽、我小舅每人各持6.25%，再往下走，第二代自行拿自己的股分配給自己的后代。至于我大姐、大哥、三姐、四弟身份特殊，是直接作為單獨方進(jìn)行持股的，也就是說，我大姐、大哥和三姐各持6.25%，四弟與三姐私下再分配這6.25%。還剩下25%沒分，當(dāng)時是為了防止我爺爺奶奶姥姥姥爺老來得子或者其他意外，暫且由四位老人代持，過世的時候如果沒有意外情況就回流重新分配或者，交給我繼續(xù)代持。

    據(jù)我所知，在二哥和三哥成年后，大伯從自己名下陸續(xù)分給了他倆各自2%。

    二哥不說話了，很長時間都不說話。

    他不說，我就辛苦一點，代替他說：“作為夫妻財產(chǎn)協(xié)議分割給二嫂了吧？你知道規(guī)矩，當(dāng)初大姐和大姐夫打算離婚，先例已經(jīng)擺在明面上討論過，錢可以分，不包括股份?！?/br>
    這也多虧我讀書年代的某一天一拍腦袋，突發(fā)奇想，建議我爺爺在正式補辦分股官方程序時，補上這么一條：股份在名義上歸屬各方自持，但本質(zhì)上，其實是不屬于個人的，例如夫妻離婚的情況，股份是不能參與離婚財產(chǎn)分配的。

    “那不叫討論過，那都是你一個人拍板的?！倍玎止局?，聲音越來越小，他又沉默了好一陣，悶聲說，“那我已經(jīng)給了，你知道你二嫂那人，你有本事，你去跟她要，我反正要不回來?！?/br>
    如果不是我笑不出來，我就真要被他氣笑了。

    是要不回來，還是他和二嫂篤定了我有顧忌不敢鬧？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和二嫂已經(jīng)做好了跟我魚死網(wǎng)破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