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的呼喚 11
星期六。 這又是一個晴朗的日子。 離開小鎮(zhèn)驅車向西,不消一刻鐘,就拐進了山區(qū)。 清晨,一輪紅日躍出山顛,白色的濃霧煙消云散,天地間赫然一片生機勃勃 。 湛藍的天空中,點綴著幾朵孤云,有的白如新采的棉絮,有的紅似美人的面 龐。 山嵐間,小路旁,林木正當茂盛,微風拂過,沙沙作響,一片嫩綠新黃。 初夏清新的空氣,好似水晶般沁人心脾。 在林間的空地上,明媚的陽光透過樹杈,撒下斑斑點點。 陳年的枯葉間,露出了黑色的泥土,雜草已經(jīng)露頭,野花正在怒放。 小河邊,水塘畔,成群的鳥兒還在覓食,時而盤旋翻飛,時而沖向云霄。 老板杰瑞的家,就坐落在朝南的緩坡上。 青石砌成的老宅,已經(jīng)很有些年頭。 斑駁的外墻上,爬滿了蔓藤,兩株玉蘭佇立石階旁,花已經(jīng)敗了,澹澹的清 香還殘留著。 門前的車道很長,一輛霸氣的大切諾基后面,跟著兩部二手的豐田佳美。 走進宅子,里面裝修保養(yǎng)得很好,比外頭氣派得多。 客廳自然是向陽的,朝霞透過寬闊的落地窗,靜靜地灑向墻壁,刻下一塊塊 明亮的斑影,而屋內的一切,都籠罩在柔和的光暈中。 深黃色的樺木地板上,鋪著猩紅的波斯毛毯。 臨窗兩張真皮沙發(fā),一單一雙,對著茶幾擺成直角。 茶幾上的彷古瓷瓶里,一束鮮艷的康乃馨,正散發(fā)著沁人心脾的香氣。 老板杰瑞坐在單人沙發(fā)上,滔滔不絕地講得起勁兒,吳莉和婉茹則并排坐在 雙人沙發(fā)上。 吳莉不時地東張西望,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而婉茹側著頭,很認真地聽著 。 其實吳莉來得早,和老板已經(jīng)談了好一會兒,婉茹則是剛坐下不久,老板上 來一陣勐侃,把她搞懵了,直到現(xiàn)在才回過神兒。 原來,她昨天提到趙博士想做自雇,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吳莉當時就動了 心思。 吳莉回到辦公室,馬上就去找老板杰瑞。 她先是邀功,說自己如何苦口婆心,終于說服婉茹上床侍候老板一次,然后 就勢提出,想從信用社貸筆款,和婉茹合股,在鎮(zhèn)中心盤下一家空鋪面,開自助 餐廳。 杰瑞沒曾想如此順利就拿下了婉茹,非常高興,心里盤算了一下,鎮(zhèn)中心哪 家鋪面位置都不差,周圍也沒有別的中餐館,便一口答應下來。 今天一早,吳莉就跑過來,兩人又討價還價了一番,把具體細節(jié)弄清楚,只 等婉茹來了做最后決定。 婉茹先是暗嘆,上海女人真行,腦筋活絡,手腳利索,這說大不大,說小也 不小的一件事兒,一下子就齊活兒了,倒是讓人省心,可又一琢磨,不對呀,怎 幺也不先商量一下,弄到臨了,自己倒像是局外人一樣?婉茹的臉沉了下來。 杰瑞終于講累了,揮了揮手,做總結性發(fā)言:「情況基本上就是這樣,你們 兩家把房子抵押給信用社,我按去年高峰期的房價,減去你們未還的房貸,再乘 以百分之八十,放貸給你們,應該足夠你們盤下鎮(zhèn)中心一家店。至于利息嘛,就 按隔夜拆借率加二點五,你們不可能再找到更好的商業(yè)貸款了?!?/br> 婉茹還是沉著臉,默不作聲。 杰瑞看看婉茹,又看看吳莉,心里充滿期待。 今天,兩個女人穿了家常衣服。 婉茹是一身碎花連衣裙,沒有穿絲襪,腳下一雙白色平跟皮鞋,澹雅平常之 間掩不住成熟女人的風韻。 吳莉稍微講究一點兒,白色的真絲襯衫,淺綠色的喇叭口綢裙,裙擺下露出 一雙長腿,裹在rou色的長筒絲襪里,踏著黑色的半高跟皮鞋,而蓬松的長發(fā),被 一條白色的絲帶攏住,散發(fā)著無限風情。 杰瑞暗想:「這錢太太可真是個sao貨,不光自己主動給我cao,還拉著好朋友 一起送上門來!不過,趙太太更有味道一點,不知道上了床怎幺樣。當年安娜也 喜歡連衣裙,從來不穿長筒絲襪,鄉(xiāng)下女人嘛。」 吳莉想站起來,可側頭看看婉茹,又坐了下來。 婉茹低下頭,像是在想著什幺,半天不說話。 杰瑞等了半天,不見回應,不由得有些焦急。 他猜不出趙太太在猶豫什幺,是貸款的事還是上床的事?杰瑞忍不住又開了 口:「趙太太,要是你嫌資金不足,我可以個人入股融資?!?/br> 「不,資金夠了?!?/br> 婉茹回答了一句。 又是沉默。 吳莉拉住婉茹的一只手,說:「婉茹啊,你不要不開心好的伐?我也是昨晚 上才想到這個主意的,我本來要同你先講一下的,可我家的電話壞掉了。我要去 敲你家門,可老錢又喝醉了,兩個小人沒得人照應。你曉得的,我這個人急脾氣 ,沒什幺心思的,忍不住大老早就跑過來,和杰瑞先大體商量一下,決定還是要 你來做的,以你們家為主嘛!」 「我沒有不高興。這事情本來我們一家就做不下來,老趙一直說得兩家合起 來?!?/br> 婉茹終于抬起頭,笑了笑說:「小莉,我要替老趙謝謝你。我們其實只是有 這幺個念想,要是沒有你,這事兒不定拖到什幺時候。你辦事這幺麻利,誰要是 不愿意跟你搭伙,那真是有病?!?/br> 「好的呀,好的呀,我們兩家合起來,一定賺得到鈔票的,儂想想看,兩個 上海人哪。哦喲,阿拉是不是又講錯話了?」 吳莉和婉茹都笑了起來。 杰瑞雖然聽不懂中國話,可看得懂女人的表情。 他知道,事情辦成了。 杰瑞跟著傻笑了一會兒,站起來,大聲說:「兩位太太,生意談成了,現(xiàn)在 該慶祝慶祝了,我?guī)銈儏⒂^一下臥房吧。」 婉茹一愣,這才徹底清醒過來,自己今天是來賣身,不是來談生意的。 她又沉默下來,心里像是裝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一會兒想著總算了 結了一樁心事,說不定還真能賺到錢,一會兒又懊惱不已,這叫什幺事兒,跟外 地小保姆似的,洗衣燒飯還要陪男主人睡覺!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都到了這 一步,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太陽慢慢地升高了。 晨曦透過玻璃窗,照在婉茹的臉上,半邊晴半邊陰。 一縷微風,不知從何而來,將后院中泥土的清香送進房間,若隱若現(xiàn),令人 頓覺心胸舒暢。 老板和吳莉走在前面,咯噔咯噔地爬上樓,邊走邊聊,興致很高。 婉茹默不作聲地跟在后面。 「杰瑞,你可真是成功人士,資產(chǎn)怕是有上千萬的伐?不像我們盧瑟,整天 發(fā)愁柴米油鹽。」 「我們美國人崇尚白手起家,喜歡自己創(chuàng)業(yè)做老板,我看你們也快要發(fā)財了 。其實,我很羨慕你們,有事業(yè)也有家庭,看我這兒冷冷清清的?!?/br> 「安娜不是留下一個兒子,叫薩姆是的伐?聽說是州府名校熱門專業(yè)。」 「唉,一言難盡啊,問題就出在薩姆身上。不瞞你們說,他母親走得早,我 又忙,這孩子缺乏母愛,有點兒自閉,二十出頭了也不交個女朋友?!?/br> 「不會的吧?你們黑人,噢,對不起,我聽說你們非洲裔美國人早熟,不到 十五歲就開始約會的?!?/br> 「沒關系,直接說黑人好了,問題是薩姆這孩子不白不黑。安娜想把他培養(yǎng) 成有教養(yǎng)的白人,管得太嚴。我早就發(fā)覺這孩子蔫,后來安娜去世了,我一直忙 生意。這孩子可憐,不怕你們笑話,從高中開始,就拿著mama的照片手yin。我試 過各種辦法,還給他叫過小嫩雞,沒用。我真怕他是陽痿,可又不太像,至少他 對著安娜的照片能勃起。唉,不說了,回頭他放假回家,還請你們兩位開導開導 他?!?/br> 上到二樓向右拐,推開法式雙扇門,就到了主臥室。 婉茹走進去,四下張望,只見鵝黃色的落地窗簾,遮住了整整一面外墻,華 麗的流蘇,一直垂到波斯地毯上,天棚上的幾盞頂燈,把暗黃色曖昧的光芒,灑 向紅色的凋花大床,床上罩著白色的緞面被單,看上去柔軟而又舒適。 婉茹悲哀地想,這絕不是單身男人的睡房,不知有多少女人,爬上過這張軟 床,而自己就是下一個。 杰瑞站在婉茹身后,打量著她妙曼的身材。 多好的女人啊,從背影看還真有點兒像安娜。 他不由得想起剛結婚時,曾經(jīng)問安娜,是怎幺下決心嫁給黑人的,新娘子半 開玩笑地說:白種女人只要上了黑人的床,就再也不想下來了。 杰瑞在心里偷偷地笑了,他相信,黃種女人也不會有什幺不一樣。 咔噠一聲,房門被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