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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他們抵達了玄霄閣地宮,天吳將禁閉的機關逐一開啟,引領著眾人朝內走去,來到走廊盡頭的一間石室內。 房中空空蕩蕩,唯有靠著里間墻壁的一側存放著一尊通體透綠晶瑩的棺木,想來正是能挽救蘇巽性命的寒玉棺無疑。 等到段云泱將蘇巽小心翼翼地放入棺內,元若拙便拿出隨身儲備的銀針預備施救。 沒來由的,一只寬大修長的手掌驀然蓋住了他的手背,他抬眼一看,發(fā)現(xiàn)林錚正微笑著注視著自己: “風吟,這一回,讓我來吧?;吘故俏?guī)磉@世間的禍端,也理應在我手中終結。” “……這樣也好。”元若拙臉上的笑意有些勉強,盡管已經(jīng)盡力克制,還是很快將自己的手掌抽離。 他擁有醫(yī)圣秦風吟的記憶確實不假,與毒圣重修舊好也在情理之中,可不知為何,心底某處總是無法徹底接受,甚至在無意間瞥見葉知蘅惱怒不甘的神情時,更是抽痛難抑。 如何才能做到遵從本心,又如何才能不至于互相傷害? 察覺到眼前人的痛苦與掙扎,林錚的眼神有一剎那的暗淡,旋即恢復正常。 但不知何故,在觸摸到棺木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倏然變得極為復雜,目光驟然鎖定了人群后的天吳,先是抿緊了唇,隨后緩緩化為一抹了然的笑意。 原來……如此。 “請各位暫時退避,我來為蘇公子施針解毒。”他回過頭,將一枚盈透的小珠放到元若拙掌心,“若拙,此物是用于傳音的蜃言珠,等到里間的治療結束,我會經(jīng)由此珠通知你?!?/br> “嗯,好的?!痹糇窘舆^蜃言珠,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自從林錚與自己相認后,從未用本名相稱過,歷來都是喚他“風吟”,不知為何此刻突然改變了主意。但他也沒有多想,轉身扶起段云泱,朝石室外走去。 段云泱戀戀不舍地望了蘇巽好幾眼,奈何此刻身體狀況實在是不佳,根本無力抗拒元若拙的動作,只能亦步亦趨走向門外。 時間過得很慢,石室里靜寂無聲,驀地從斜刺里傳來一陣隆隆的巨響,腳下的地面隨之爆發(fā)出一陣劇烈震顫,兩側的石壁更是禁受不住這樣強烈的震動,迅速蔓延開道道裂痕。 “怎么了?” 段云泱的神經(jīng)依舊緊繃,騰地站起身來,只見頭頂?shù)氖谏弦呀?jīng)有碎石夾雜著灰塵簌簌墜落。元若拙尚自疑惑,手中的蜃言珠已經(jīng)亮起,林錚低沉的聲音從中傳出: “若拙,我已祛除了蘇公子體內的劇毒,但是天吳這廝還留了后手,這寒玉棺下有一方摧毀玄霄閣地宮的機關,一旦棺木中有人進入,就會將機關按下,引/爆提前埋藏在地下的炸/藥。時間緊迫,你帶著段公子等人速速離開此地!” “但你怎么辦?還有蘇公子他……” 元若拙驚得魂飛天外,還來不及繼續(xù)發(fā)問,已經(jīng)聽到了石室中石塊崩落的巨響。林錚的聲音繼續(xù)響起,只是明顯沙啞虛弱了不少:“來不及了,你們趕快離開地宮,石室的門已經(jīng)被完全堵死,我們根本無法離開,再耽誤個一時半刻,整個地宮都會塌陷!” “不,我不能留下你一個人!” 淚水從眼眶中洶涌奔出,元若拙大聲哭喊,拔腿就要奔向石室,林錚卻在另一側輕輕一笑,溫柔道:“若拙,你本就不欠我什么。這些日子你的掙扎痛苦,我都看在眼里,歸根結底,是我太貪心,妄圖將自己親手斬斷的緣分再續(xù)。到頭來,卻平白耽誤了你的人生?!?/br> “這些日子,多謝你。記得帶著我和風吟兩個人的愿望,好好活下去,把握自己的幸福?!?/br> 他話音剛落,只聽得石室中一陣轟然巨響,兩側墻壁連帶著穹頂驟然塌陷,被接連爆/炸的火/藥夷為平地。 “不——!” 這一聲嘶吼肝腸寸斷,絕望到極致,段云泱一雙眼紅得駭人,不顧一切地沖到石室前,奮力剝離起成摞的碎石。 他以為自己的心已經(jīng)疼痛到麻木,可看到石室在自己眼前崩碎的剎那,傾斜而至的巨大痛苦讓他一瞬間恨不能立刻死去。人世間最大的折磨,莫過于先行給予了希望再肆意剝奪,他喉頭一陣腥甜,大口的鮮血幾乎是噴濺般嗆了出來,淋淋漓漓落在身前的碎石上。 “少爺,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元若拙拼命地拉扯他,葉知蘅在一旁聽聞了林錚的話語,原本有些怔愣,此刻也意識到情勢的危急,忙不迭拽住段云泱的另一只手臂。 “你們放開我,阿巽還在等我,我要去找他!” 感受到自己不受控制地遠離石堆,段云泱咆哮著瘋狂掙扎,鮮血星星點點落了一地,不知是嗆出的鮮血還是殷殷的血淚。 葉知蘅無計可施,只能抬手一記掌刀生生劈在他后頸,段云泱立刻臉色蒼白地倒了下去,卻兀自睜著一雙失去神采的眼,眼梢血淚殷然。 “咱們快走,這地宮很快就要塌了!”季明淵一把抹去眼角的淚,解除了纏影獸的幻形,白羽嬌小的身軀瞬間拉長到數(shù)米,將奔跑的眾人托起,身姿如電向外掠去。 他們一路奔逃,身后的地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轟然坍塌,在他們躍出地面的下一刻便徹底支離破碎。至此,玄霄閣百年的基業(yè)毀于一旦,那些珍貴的武械與記載著良藥秘辛的卷宗就此被深深埋藏,再也不會為世人所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