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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簡潛水史_第20章

    聞聲不見人,片刻后,從里間走出一名中年婦女。面帶佛相,笑容慈善。戴著副眼鏡,穿花衫衣褲,光腳。

    阿媽迎上來,“你說朋友發(fā)燒,就他啦?”

    金何坤趕緊裝個(gè)人,他頷首彎腰,適時(shí)端出空少風(fēng)度。

    “您好,初次見面,我叫金何坤?!?/br>
    “叫我阿姨就好啦,”阿媽笑瞇瞇地?fù)]手,轉(zhuǎn)身往里走,“快進(jìn)來,阿西說你燒得厲害。我就叫他趕緊帶你來嘛,阿西又說你還在睡?!?/br>
    “這孩子人好心善,不忍叫你。我就跟他講哦,多蓋層被子,弄毛巾擦身子。也不知做得好不好,他就沒怎么照顧人。”

    金何坤全須全尾聽完,他壓著嘴角笑意,抬起眼皮,“挺好的?!?/br>
    陳燕西靠著里間門框,嘴里叼根煙。他耳尖發(fā)紅,故意撇開臉,不與坤爺對視線。

    “哎喲,”阿媽拿來藥油,臉上藏不住的關(guān)切,“聽聽這聲音,成什么樣啦。燒得那么嚴(yán)重,還是該早點(diǎn)來?!?/br>
    “坐這兒。阿姨給你刮完痧,拿兩瓶藥湯回去。喝完倒頭睡一覺,下午肯定好。”

    金何坤笑,覺著阿姨說得挺玄乎,西醫(yī)都不敢這么打包票。但他有求于人,只聽話地撩起衣服,將后背交給阿姨。

    “阿媽人很好,仙本那的潛教基本認(rèn)識她。上世紀(jì)移民過來,華裔,做私房菜很出名。沒有菜單,做什么吃什么。她的藥湯救過很多人,刮痧也算門手藝。耐心善良,一生向佛,積德?!?/br>
    陳燕西帶著金何坤回旅店,將人扶上床。他給坤爺捻好被子,提起阿媽,聲音溫柔。

    “你要想吃她做的菜,我去預(yù)訂。早點(diǎn)好起來,明天帶你去?!?/br>
    刮痧后,渾身困倦乏力。金何坤不太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間,又怎么躺在床上。

    更不知,是否因生病而產(chǎn)生幻覺。

    陳燕西眉眼溫和,語調(diào)緩慢且舒服,一如清風(fēng)過境。

    金何坤挨著枕頭,沒幾分鐘,睡意nongnong。這覺挺沉穩(wěn),許久了,頭一遭沒做夢。但他又似清醒,隱約感到有人在房間走動。

    小時(shí)候身體好,金何坤高中那會兒從不穿內(nèi)衣秋褲。薄薄一層毛衣,再罩個(gè)棉服,勇于同寒流作斗爭。為耍帥,打籃球得脫光晾rou,以收獲球場邊男女生的口哨。中二得不行。

    再后來長大些,選好就職方向,身體健康是第一保證。

    他從未大言不慚什么夢想,倒是執(zhí)著地愛著那片蔚藍(lán)天空。金何坤算是子承父業(yè),從航空學(xué)院畢業(yè)后,順理成章地走上了飛行員崗位。

    一次次起飛降落間,也沒見著有何大病。

    他似金剛附體,不知倒下為何物。死抗著,總會出問題。

    這一場突如其來,且勢頭洶洶的感冒發(fā)燒,輕而易舉將他攻陷。多少有些丟人。

    “可能是心里防線一松動,免疫力也跟著下降了。病來如山倒,有時(shí)還得服氣年齡?!?/br>
    金何坤坐在副駕駛,打開窗戶,手里拿著點(diǎn)燃的煙。不抽,等它隨風(fēng)燃盡。

    阿媽沒騙人,自下午兩點(diǎn)醒來時(shí),金何坤渾身大汗如雨下,輕松了。高燒轉(zhuǎn)為低燒,他一側(cè)頭,瞧見正在窗邊做瑜伽的陳燕西。

    陳老師背對他,裸著半身。體式動作進(jìn)行完最后一組,挺了脊背做呼吸調(diào)整。那寬肩窄腰,腰窩極其打眼。

    據(jù)說練瑜珈的人,身體多柔軟。

    金何坤咽口唾沫,覺著溫度又起來了。

    他沒燒傻,迷糊間有人給他量體溫。動作柔緩,怕驚擾了他。金何坤還記得,那人指尖的溫度些微發(fā)涼,帶著淡淡煙味。

    聞著舒服又安心。

    陳燕西一直沒走,他說不清個(gè)中原因??赡苁亲蛲碛曛畜@魂一吻,把他多年來沒跳過的春心,弄得蠢蠢欲動??赡苁菐煹伦魉睿瑹o法任由學(xué)員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國外,生病無依。

    理由越多,越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但毫無疑問,金何坤是迷人的。

    陳燕西又不是瞎子。

    “本想讓你在旅店休息,不過太無聊。帶你出來透透氣兒,也難得有機(jī)會。”

    陳燕西借了阿媽兒子的車,載著金何坤去閑逛。

    “明白人”能做到這程度,也就他獨(dú)一份兒。

    金何坤沒忘記攜帶藥湯,保溫杯攥在手里,跟保命符似的。

    “你不是這兩天有事?”

    陳燕西以膝蓋抵住方向盤,不寬不窄的道路上車流稀少。他從包里摸根煙,又不慌不忙地尋找打火機(jī)。

    “本來要去接朋友,他們臨時(shí)改計(jì)劃,不來了?!?/br>
    金何坤:“你先把腳放下去,手是擺設(shè)嗎?!?/br>
    一向惜命的坤爺,生怕自己剛脫苦海,又入鬼門關(guān)。

    陳燕西不說話,他眨眨眼,忽地咧嘴一笑,意氣風(fēng)發(fā)。就在金何坤準(zhǔn)備安全普法時(shí),陳老師單手按鍵,幾秒后車頂自動后縮。這老爺車居然還是敞篷!

    陳老師發(fā)少年瘋,膝蓋依然頂著方向盤。他轉(zhuǎn)頭直視前方,和著爵士樂,突然高舉雙手,極其暢快地大吼一聲。

    金何坤猛一拉把手,穩(wěn)住身子。他震驚地盯著陳燕西,卻在對方明亮的眼睛里,嘗出了一抹自由與瘋狂。

    不顧一切的,跌宕瀟灑的。

    半響,金何坤大罵一聲。這種全新體驗(yàn),夾著全新感受。莫名的興奮在他胸腔砸個(gè)窟窿,放任無邊地囂張起來。

    他剛罵完,繼而爽朗大笑。

    爆破般的笑聲把陳燕西嚇得一哆嗦,膝蓋一軟,方向立刻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