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算金何坤愿意去、有時間，他們還面臨一個巨大問題。

    “就算你OK，”陳燕西難得躊躇，“但你不會自由潛，無法下水約等于零。如果只能參與后期，你的存在就很雞肋?！?/br>
    金何坤：“那我去學(xué)自由潛不就行了?！?/br>
    陳燕西：“.....你以為是高考嗎，說得那么容易?！?/br>
    “差不多行了，”金何坤阻止道，“你這樣裝逼，會引起百萬考生公憤的?！?/br>
    于是陳逼王堪堪閉嘴，他坐起身，將電視連上WIFI。從網(wǎng)絡(luò)臨時找了幾個自由潛的視頻，準(zhǔn)備教金何坤做人。

    大多是國際上爆火的短片，如《自由落體》、《通往深處之路》、《氮醉》等。滿屏憂郁之光，深深的藍(lán)夾了幽靜的黑。海淵處驚心動魄，潛水者站在懸崖邊，義無反顧地縱身飛下去。

    有些片子既美麗又病態(tài)，模糊的畫面時常將死亡聯(lián)系起來。潛水者面部平靜，飄蕩在空曠無邊的大海深處。像步入極樂的死者，又如回歸母親zigong內(nèi)。

    藍(lán)洞入口逼仄，光線稀薄。最后幾乎是什么也看不見，遁入一片黑暗。

    潛水者消失在這片銀河系中，然后，再也沒有回來。

    “是真正意義上的，再也沒有回來?！?/br>
    陳燕西暫停視頻，聲音很平靜。

    “這是一種自殺方式，亦是一種致敬?！?/br>
    金何坤看得頭皮發(fā)麻，回過神時，渾身起雞皮疙瘩。他承認(rèn)這視頻很迷人，甚至有股魔力。有如深海來信，告訴你該來了，你屬于這里。

    但他無法理解，“海底壓強(qiáng)那么大，為什么選擇這種痛苦的死法。”

    陳燕西靠著沙發(fā)墊，伸直雙腿。他撐著頭，笑盈盈地盯著金何坤。這時，陳燕西也變得有股意味不明的魔力了。

    “不痛苦，越過海底三十米。你就不會再感到痛苦?！?/br>
    他聲音飄渺，似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要不是內(nèi)容正經(jīng)，挺像哪兒來招搖撞騙的神棍。

    “當(dāng)你越過三十米時，浮力失效，你會自然地、輕盈地滑入地球深淵。只要你不愿停止，牛頓引力也無法將你拉回地面?！?/br>
    “人體有兩棲反射，又名生命總開關(guān)。這名字挺浪漫，但它真的存在。這是當(dāng)人下潛越深時，最終激發(fā)的一種生理變化，使我們成為高效的潛水系統(tǒng)?！?/br>
    陳燕西換個坐姿，見金何坤沒打斷，繼續(xù)道：“一旦生命總開關(guān)觸發(fā)，你會感到出人意料的溫暖。好比有人在寒夜中，給你一件軍大衣、包裹你。也有人說是回歸羊水的感覺?！?/br>
    “等會兒，這不就是末梢血管收縮？”

    金何坤終能插上話，總覺這理論似曾相識。

    “哦喲，朋友。還記得學(xué)校里的東西啊?！标愌辔饕惶裘?，呱唧呱唧鼓掌，“學(xué)霸啊學(xué)霸?！?/br>
    金何坤：“......想不通，真的。”

    “我他媽究竟是為啥能跟你聊得來？！”

    “不怪你，怪我。”

    陳燕西有些同情地看著他，順便摸了對方一根煙。

    “沒辦法，我太有魅力。”

    這世上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金何坤笑著嘲諷兩句，又陷入沉默。

    視頻中，那些自由潛水者，雙目偶爾呆滯，偶爾帶有極度狂熱。他們更像是到達(dá)過另一世界的人，就像陳燕西曾說過。

    “這扇通往深海的大門，向所有人開放。”

    無關(guān)種族性別、無關(guān)一切。

    自由潛公然違背著關(guān)于深海的認(rèn)知，令人不可置信。自由潛水員拋棄陸地，拋棄人類賴以生存的氧氣。沉到海淵里，去追求痛苦與危險(xiǎn)。

    海洋里是冰冷的，黑暗的。而他們窮盡一生，也要去追逐。

    金何坤意識到，他與陳燕西在本質(zhì)上是不同的。要理解陳燕西，首先要去理解水下那個世界。

    金何坤更明白，當(dāng)他下潛得越深，所見識的一切，會變得更奇妙。

    仙本那的傍晚，霞光悄悄滑進(jìn)室內(nèi)。剛下過一場太陽雨，露臺上的植物綠得發(fā)亮。遠(yuǎn)處建筑如新，街上人群熙攘，似走進(jìn)電影，頂浪漫。

    陳燕西半躺在金何坤身邊，穿五分短褲，膝蓋光滑。看電視時長腿交疊，線條流暢。T恤沒穿好，露出一截勁道腰線，把金何坤迷得七葷八素。

    坤爺一時講不清，是自由潛這項(xiàng)運(yùn)動引他入勝。抑或是陳燕西這個人，始終在“引他入室”。

    “我有的是時間去學(xué)自由潛，”金何坤靠近陳燕西，單手搭在老師肩上，“我也可以盡全力幫你朋友拍視頻，砸錢都可以?！?/br>
    “但你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br>
    陳燕西就知沒那么簡單，“講來看看?！?/br>
    金何坤提口氣，手指在陳老師的肩膀上捏一把。摸到突出的鎖骨，手感極佳。

    他有些口干舌燥，便靠在陳燕西耳邊說：“老師，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是所謂的紳士。實(shí)際上我也不知自己能憋多久，你就不怕我提什么過分的要求......”

    “再對你做一點(diǎn)過分的事。”

    陳燕西轉(zhuǎn)過頭，與金何坤對上眼。他的目光肆無忌憚，隱約帶著火星與期待，不要命地撩撥對方。金何坤見他不搭話，正追悔莫及要改口。

    陳燕西卻唇弓一彎，笑得招搖過市。

    只聽他說：“悉聽尊便?！?/br>
    金何坤瞬間覺著，渾身血液叫囂狂飆，直沖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