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簡潛水史_第95章
陳燕西遽然停下腳步,心跳猛地加快。他不愿聽到任何噩耗,但壞消息找上門時,避不可避。 “死了,是嗎。” 唐濃那邊語氣沉重,良久,緩緩道:“收拾吧,準備飛長山?!?/br> “你......注意安全?!?/br> “我知道了?!?/br> 陳燕西面色平靜地掛電話,還在腦里組織語言,不知如何解釋。 金何坤沒窺聽內(nèi)容,僅結(jié)合陳燕西的表情和語言,再加斯里蘭卡所了解的免責聲明那件事一直盤桓于心。 他幾乎毫不費力就串起前因后果,明白陳燕西要去做什么。 “坤兒,你聽我說?!?/br> 陳燕西呼口氣,將頭發(fā)往后一擼。 金何坤卻武斷地抓住他手腕,如即將溺死之人抓住一根蛛絲。 “不許去!” 他吼道:“陳燕西,我不準你去!” 他們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目光相對。彼此眼睛均有些發(fā)紅,而陳燕西冷靜,金何坤恐懼。 他們緊緊盯著對方,誰也不愿退讓一步。 片刻,金何坤咬牙,細碎聲音從牙縫里掙出。機場嘈雜,聽不清。好像是不準,又好像是求你。 但陳燕西最終搖了搖頭,他說:“坤兒,我得去。” “那是兄弟?!?/br> 潛水是什么。 陳燕西認為,潛水就是人類忍受著神秘的恐懼,僅用一只顫抖的眼睛向上看著*。 這話一點沒錯。 —— “*” 注: “人類......看著”——波德萊爾。 第四十一章 冷戰(zhàn)是注定的。 但陳燕西未預(yù)料,金何坤當晚沒回家。兩人自機場一別,便處于失聯(lián)狀態(tài)。 金何坤只反復(fù)問一句話:“你真的要走?” 陳燕西堅定道:“我必須去?!?/br> 然后金何坤提著行李箱,再不多說,轉(zhuǎn)身離開。陳燕西站在原地,似被一記重拳迎面打擊,頭昏沉,來不及反應(yīng)。 陳老師到家時,懶得開燈。他將行李扔在客廳,頹然坐在沙發(fā)上。直到夜色將他籠罩,他便在黑暗中點一支煙,抽幾口又掐滅。 是有段時間沒抽煙,自金何坤與他同居后,陳燕西的煙癮很少犯。多是想得厲害了,偶爾來一支。他打開手機預(yù)定明天飛H市的機票,然后該干點什么。 一時有些想不起。 陳燕西見慣死亡,貌似從他幼年接觸潛水開始,每年都會聽聞幾起潛水事故。 小時候覺得離自己很遙遠,那些素未謀面之人,多為惋惜。直到老周離世,陳燕西懵懵懂懂地,才從無情生死中摸索到一點生命的脆弱。 再后來,某些萍水相逢的,或有數(shù)次之緣的潛友喪命大海,陳燕西多少開始體味到傷感。 劉易豈的死亡,陳燕西很難過。但他可能不怎么會表現(xiàn),僅是平靜地回應(yīng):我去帶他回來。我會將他們的全都帶回來。 金何坤不會明白的,陳燕西抱著頭,蜷縮在沙發(fā)上。飛機失事一年到頭沒有幾起,空難喪命的機率跟中彩票差不多。他過得太安全,過得極安穩(wěn),不可能明白那種朋友就在眼前慢慢停止呼吸的絕望。 你明明知道他就在這里,近在咫尺,但你什么也做不了。 陳燕西很難去解釋,他與金何坤的出發(fā)點壓根不同。他一次次在危險中求生存,要的不多,僅僅是活著回來。 而金何坤是一點危險也不愿見,或許會出人命,那就將此扼殺在發(fā)生之前。 “能怎么辦,我只能先去打撈尸體,再回來跟他談吧。” 陳燕西口吻極淡,沉默許久不說話,唐濃來電時,聲音顯得沙啞。 唐濃:“坤兒那也是為你好,阿燕你聽我說,不能不明不白就走了?!?/br> “至少不能不辭而別,這是大忌。他聽也好,不聽也好,你在走之前,至少跟他見一面。” “怎么見?你告訴我怎么見。”陳燕西嗤笑,“不回家,不接電話,不會消息。我他媽知道他去哪兒了?” “C市這么大,難不成我他媽還得地毯式搜尋?當我是狗嗎?!?/br> “你再想想,他能去的地方無非就幾個?!碧茲庹f,“陳燕西,你真要想好,如果明天你敢直接甩手走人。你倆就完了?!?/br> 完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