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爾娜早上在倚梅園樹上睡覺，基本沒有作案時間。這位梁國圣女從來不喜歡安安分分睡在榻上，宮女們每天都可以在王宮的任何一棵樹上找到她。

    阿斯蘭找了她一上午，大概也沒空干別的事。

    耶律丹……行蹤不明。

    衛(wèi)斂問：“何謂不明？”

    長生答：“耶律王子今日不在玉瓏閣，但屬下并未查到他的去向。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耶律王子午時回到玉瓏閣，喚人打了熱水，應(yīng)是為了沐浴。”

    大中午的沐?。?/br>
    午時也正好是……重華公主失去清白的時候。

    時間正好對上了。

    衛(wèi)斂再次回憶燕國宮女匯報重華公主死訊的時候，耶律丹的神情。

    是驚訝與惋惜。

    很正常的反應(yīng)。

    但這并不能說明什么。能夠擔(dān)任使臣的，出了衛(wèi)衍這個草包和呼延可牧這個廢物就夠了，總該有個演技過得去的。

    衛(wèi)斂慢慢梳理起線索。

    目前來看，耶律丹的嫌疑是最大的。

    以遲閻之毒禍水東引，拉梁國入水，又通過馬奶酒一事反轉(zhuǎn)，將陳國釘死在兇手之名上。

    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反叫真正的兇手藏得更深……

    “公子。”長壽又出現(xiàn)了。

    思路驟然被打斷的衛(wèi)斂：“……又怎么了？”

    “御膳房的王掌廚想見您?！?/br>
    衛(wèi)斂還是記得王壽的。

    畢竟教他做了一下午的菜。

    雖然并沒有教成功。

    “讓他進(jìn)來?！?/br>
    王壽扯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童進(jìn)來了，一見衛(wèi)斂就跪下：“奴請公子安?！?/br>
    小童還傻站在原地不動，被王壽扯了把，也給跪下了。

    “給公子請安?！毙⊥Y聲甕氣道。

    衛(wèi)斂揚眉：“這是？”

    王壽立即就把事情說了。

    原來這小童是御膳房一名廚娘的兒子，平時也會在御膳房里幫忙打打下手，廚子們看他可愛，平時還會分給他一些好菜吃。

    今回這孩子見到凝月樓送回來的殘羹冷炙，馬奶酒只被重華公主動過一口。他還沒有喝過馬奶酒，想著反正倒掉也是浪費，好奇之下偷偷嘗了一口。

    他覺得并不好喝，只嘗一口就放回去了。

    等王壽接到傳喚從凝月樓回來，小童還跟王壽抱怨了句：“王伯伯，那個馬奶酒一點兒也不好喝?！?/br>
    王壽嚇得魂飛天外：“你怎么知道那不好喝？！”

    小童天真道：“我偷偷嘗了一口呀！”

    “……事情就是這樣?！蓖鯄弁葱募彩祝笆桥?，沒看好陽陽，可陽陽才八歲啊，他罪不至死！那酒被下了毒，聽聞喝一口不會立刻暴斃，可早晚都是個死！公子，您宅心仁厚，求您救救陽陽吧！”

    他也是冒了大險。尋常貴人豈會在乎一個下人孩子的性命，可他相信公子不一樣。

    公子一直都是個善人。

    衛(wèi)斂眸色一閃：“陽陽，過來?！?/br>
    陽陽年幼，又是在市井長大，不知道宮里的貴人不可沖撞。見這位長得很好看的神仙哥哥叫他過去，也不顧利益尊卑，裹著一身臟兮兮的衣服就往人懷里鉆。

    王壽更驚嚇了。

    公子那般干凈人物，怎么容得陽陽放肆！

    衛(wèi)斂半點兒也不在意，將孩子抱到膝上，不動聲色地抓住陽陽的手腕，診了一次脈。

    ……這孩子沒有中毒。

    這可就有趣了。

    重華公主死于遲閻，卻不是馬奶酒里的遲閻。

    陽陽是在凝月樓的剩飯送回御膳房處理后才偷吃的，那時候的馬奶酒都沒有毒，那么重華公主喝的時候，就更不可能有毒。

    陳國嫌疑徹底排除。

    “你真是幫了我大忙。”衛(wèi)斂將孩子放下來，對王壽語氣極為溫和。

    王壽：“啊？”

    他帶著孩子來求公子傳太醫(yī)為陽陽診治，難道不是給公子添麻煩嗎？

    怎么會是幫了大忙？

    “這是陛下賜我的解毒丹，大多毒都能解。”衛(wèi)斂將一枚丸子塞陽陽嘴里，“他會沒事的，帶他回去罷。長壽，去庫房里支幾兩銀子，給這孩子添身新衣裳?！?/br>
    王壽一愣，見衛(wèi)斂連陛下賜的解毒丹都拿出來了，還給銀子做衣裳，登時感激涕零，覺得衛(wèi)斂是個大好人。

    “謝公子！”王壽激動地磕頭，“公子真乃大善人！”

    衛(wèi)斂：“……嗯?！?/br>
    那所謂解毒丹只是普通糖丸這種事，他就不說了。

    王壽和陽陽歡歡喜喜地走了，衛(wèi)斂坐在原位，突然問長生：“箱子里的夜行衣還在么？”

    長生一愣：“在?！?/br>
    衛(wèi)斂頷首。

    謝天謝地，當(dāng)初楚國要他刺殺秦王，竟然還很體貼地備了夜行衣。

    有些事情，他得親自去查探。

    是夜。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潛入凝月樓。

    衛(wèi)斂站在棺邊，掌心凝出一團(tuán)內(nèi)力，輕輕一震，沉重的棺木蓋就被推開，露出重華公主那張僵硬發(fā)白的臉。

    在漆黑的夜里著實滲人。

    衛(wèi)斂面不改色，用火折子輕輕一點，燃起一支蠟燭。

    他一手執(zhí)燭臺，觀察重華公主的尸身，一手翻看她的眼睛做出細(xì)致的檢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