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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他就被人從身后抱住了。 “不用想我了?!奔г降吐暤溃安粫湍惴珠_了。” 衛(wèi)斂動作頓了頓,勾起一絲笑:“嗯?!?/br> 離開的那天是個好天氣,陽光驅散這數(shù)月來一直籠罩在上空的陰霾,夏川青攜一眾地方官員為他們送別。 隊伍正打算出城的時候,后方忽然傳來一陣樂聲。 姬越與衛(wèi)斂打馬回過頭,士兵們轉過身子,馬車里的太醫(yī)們掀開轎簾。 士兵們下意識警戒,被姬越下令無需妄動。 那是整個江州的百姓自發(fā)來為他們送行。 他們齊齊下跪叩首,山呼著:“陛下萬歲!公子千歲!” 周小山沒有跪,她現(xiàn)在的雙腿還不足以支撐她完成下跪這個高難度動作。 她是站著的。 周禺山沖衛(wèi)斂揮揮手:“感謝公子大恩大德!” “公子就是我們江州的救命恩人!” 一支民間樂隊正在給他們吹喜樂,嗩吶聲格外響亮。 這支樂隊是幾個縣里出了名的,平時家里有紅白事,都要請他們去吹奏喜樂或喪樂。前幾個月他們是將這十幾年的喪樂都吹完了,那時家家戶戶都辦喪事,人人臉上都沒喜色,只剩麻木絕望與心如死灰。 而今終于傳來久違的喜樂。 還有些熱情的百姓拿著雞蛋與米面,涌上來分給數(shù)月來cao勞的士兵們。有的站在馬車旁,透過車窗將準備的禮物塞給里面的太醫(yī)。 徐文卿的馬車也被一個小姑娘塞進一個花環(huán),小姑娘站在窗外,純真笑道:“謝謝哥哥救了我娘?!?/br> 徐文卿臉一紅,等小姑娘走后,小聲道:“我一個大男人,戴什么花……” 一旁的年輕太醫(yī)伸手要去拿:“你不戴我可就戴了?!?/br> 徐文卿立刻把花環(huán)護在懷里:“我的!” ——誰說人人都不知感恩呢? 徐文卿此刻覺得,公子的話是真的很有道理的。 他怎么能因為見了一點地獄便否定整個人間。 …… 衛(wèi)斂靜靜看了會兒,回過頭,正對上姬越的目光。 兩人相視一笑。 他說:“真好?!?/br> 真好啊。 他剛來清平縣的時候,這里到處都是鬼哭狼嚎,充斥著死亡、恐懼、悲傷。整個天空都仿佛褪去顏色的灰白,縈繞著不絕于耳的哀樂。 他在這里見過貪婪、自私、丑惡,一切難以言喻的人間至惡,都在荒誕而現(xiàn)實地上演。 而今他們離去,正是陽光明媚。這里帶給他最后的記憶,是感恩、善良、純粹,色彩鮮活而明艷,樂聲歡快而熱烈。 撥云見日后的陽光斑駁穿過碎葉。 清平的樂聲如此悅耳。 第四卷 滿庭芳 第89章 醋缸 “……姬越!”朦朧燈影映在窗欞上,隱隱傳出青年忍耐的低哼。 姬越垂眼漫不經心地笑著:“小聲點,這里的隔音效果可不怎么好?!?/br> “當然,大聲點也可以,讓那女子聽到,讓她知道你是我的人?!奔г礁┥?,占有欲十足地舔舐著他的耳垂。 燈火下的青年雙眸瀲滟含著霧氣,綢緞般的墨發(fā)貼在白若初雪的后背上,余下幾縷鋪在枕邊,漂亮的唇瓣輕輕抿起。 姬越簡直是個大醋缸子! 秦國與梁國之間隔著千山萬水,光是路上就要耗費不少時間。他們此前忙于趕路,起早貪黑,風塵仆仆,每晚歇下時都已精疲力盡。因而二人雖日日待在一起,也無暇做其他事。 然后今日就發(fā)生了一起慘劇。 此地為磐安城。 磐安地處秦楚交界,隸屬楚國。兩國毗鄰而居,若要抵達梁國,需得穿過整個楚境。 雖是邊陲小城,但也正是因此成了交通要道,人員來往密集。自公子斂入秦為質后,兩國暫且沒了那股劍拔弩張的趨勢,邊境重新開放商業(yè)貿易,行人絡繹不絕。 他們入城后,晚間在一家客棧落腳,雅間已人滿為患,便在大堂用了晚膳。邊陲客棧魚龍混雜人來人往,除了來往的商人,還有不少江湖人士。 衛(wèi)斂與姬越一進屋就招至萬眾矚目。姬越被白狐面具遮了半張臉,露出的下巴輪廓與唇型也能看出是個極好看的男子。衛(wèi)斂就更不用說了,往那兒一站,仙人下凡似的,光是一張臉就俘獲不少姑娘的芳心。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便是女子也潑辣大膽,比不得溫婉含蓄的千金閨秀。當即就有不少人對二人打起了主意。 比起遮了容貌的姬越,她們把更多的目光都放在仙姿玉色的衛(wèi)斂身上。 也不知是哪家郎君,又或是哪位少俠,竟生的如此好樣貌。 衛(wèi)斂對那些火熱的視線與議論充耳不聞,他正苦口婆心地勸姬越不要挑食。 姬越的挑食并非天生,他在冷宮長到八歲,能吃的東西本就不多,也沒有挑剔的資本。后來當了秦王,頓頓美味佳肴,更不曾嫌棄。 他這是心病。 姬越十五歲那年打過一場戰(zhàn)役,結果是慘勝,世人只看到那個“勝”字,卻不見那個“慘”字。 便是在那場戰(zhàn)役里,秦軍被困,糧草耗盡。饑餓的將士們不得已之下含淚割下死去同伴們的rou食用,才撐了過去。 姬越是王,就算只剩下最后一顆糧食也會先緊著他,暫且沒有淪落到食用人rou的地步,只是日日啃著干糧。而后有一天,手下副將呈給他一道菜,說是兄弟們打獵得到的野豬rou,要來獻給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