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想著趕緊來修復母子關系么？

    衛(wèi)斂低頭，漫不經(jīng)心道：“顏太妃慎言?！?/br>
    “孤與你，可毫無瓜葛?！?/br>
    顏妃臉色一僵，沒想到衛(wèi)斂還記著這茬。

    她勉強笑道：“母子間哪有隔夜仇……”

    “孤的母親在陰司?！毙l(wèi)斂抬眼，“太妃也想去么？”

    顏妃面容微變，打算直接拿輩分壓人：“陛下是不打算認我這個娘了么？”

    “是太妃先要與孤撇清關系。”衛(wèi)斂輕笑，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李夫人被打入冷宮，衛(wèi)焦被廢為庶人。太妃與九王弟還能夠在宮中衣食無憂已是孤仁至義盡，莫再得寸進尺了?！?/br>
    衛(wèi)焦幼時罵他是沒娘的野種，他回擊后被李夫人罰跪在雪里一整夜的事，他可從未忘記。

    比起那對母子的下場，顏妃和衛(wèi)衍已是衛(wèi)斂手下留情的結(jié)果。

    他不報復他們，可也不會庇護他們。

    從此陌路人罷了。

    顏妃面色青一陣白一陣，終于明白眼前這位年輕的君王翅膀硬了，早已不是從前那個需要仰仗她的孩子。

    再留下來也是自討沒趣，顏妃慪著一口氣，憤然甩袖離去。

    這段插曲沒被衛(wèi)斂放在心上，他繼續(xù)凝神思索著該送姬越什么生辰禮物。

    “陛下是在思索如何對抗秦國？”

    衛(wèi)斂一頓，抬首就見趙老將軍大步進來，抱拳一禮：“臣參見陛下?！?/br>
    “將軍無需多禮?！毙l(wèi)斂對這位老將軍十分敬重。

    趙老將軍起身道：“老臣見陛下神色凝重，應是為秦王之事煩憂？”

    衛(wèi)斂：“……”

    確實是為他煩憂，卻不是在思索怎么殺了他。

    只是他該怎么同趙老將軍說，他真的沒有想鏟除秦王的心思呢？

    趙老將軍一直不曾問衛(wèi)斂在秦國為質(zhì)時秦王待他如何。這有什么好問的？明擺了是不共戴天?。∽怨乓詠砭蜎]有質(zhì)子和敵國君主能其樂融融和諧共處，一朝質(zhì)子回國翻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是以趙老將軍至今以為，公子奪得王位，下一步就該是去找秦王報仇。

    見衛(wèi)斂為難的模樣，趙老將軍只當陛下是擔心不是秦王的對手，信誓旦旦道：“陛下放心，強秦雖難以抵御，但連續(xù)征戰(zhàn)多年，又先后進攻陳、梁，如今同時對抗三國，兵力分散，元氣大傷，已是強弩之末。只是先前楚國無良將，君王失人心，士兵不肯為其征戰(zhàn)，百姓不愿搖旗吶喊，方才慘敗收場。而今陛下登位，楚國上下萬眾一心，又有一眾精兵良將盡心輔佐，您的謀略絲毫不遜秦王，未嘗沒有一戰(zhàn)之力……”

    趙老將軍分析得頭頭是道，確實很有道理。

    可問題不在這兒。

    “將軍?！毙l(wèi)斂坦誠道，“孤不曾想與秦王為敵?！?/br>
    趙老將軍一愣，努力說服他：“秦王不足為懼，陛下何必擔憂？”

    “孤不是懼他?！毙l(wèi)斂垂眸，“孤愛他?！?/br>
    趙老將軍：“……”

    活了一把年紀的趙老將軍鮮有地感到一絲迷茫。

    “衛(wèi)斂得以登位，將軍助我良多?！笔碌饺缃?，衛(wèi)斂不想再欺瞞，“天下歸一已是大勢所趨，秦楚之間必然要亡一個，但我是不可能與他兵戎相見的?！?/br>
    “我此番回來，也是為了替他分憂?！?/br>
    趙老將軍不可置信道：“陛下是要……叛了楚國？”

    對于為楚國盡忠了一輩子的老將軍來說，這著實是件很難以讓他接受的事。

    他可以反昏君，但他心里向的永遠是楚國，是真正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楚將。

    他本以為公子斂是楚國的希望，可公子斂卻……卻與敵國君主生出情愫？

    “秦王是明君，若天下百姓可以安居樂業(yè)，免受戰(zhàn)火侵擾，我不當這個王有何打緊?！?/br>
    “衛(wèi)斂欺瞞在先，將軍便受我一拜?！毙l(wèi)斂利落地單膝跪地。

    君王一跪，重于萬金。

    趙老將軍連忙也跪下，惶恐道：“老臣如何承受得起！于公您是君，于私您是救命恩人，這如何使得？陛下快起來！”

    衛(wèi)斂垂目道：“我害將軍背棄了一生信仰，將軍當受此拜?！?/br>
    青年左手疊于右手背，目光清透，不容置疑，垂首深拜下去。

    趙老將軍眼睜睜看著君王俯首，眸光顫動，最終無奈地閉上眼。

    他想起昔年公子斂將他救出大牢，少年語氣散漫，眉目輕狂：“我的本事從不輸秦王，楚國未嘗不能勝秦國一籌。將軍可信，我會是他唯一的對手。”

    后來陛下說，孤此生不會與他為敵。

    公子又何嘗不是……為秦王背棄了一生信仰。

    第114章 嫁妝

    “王孫，王孫您跑慢點兒！”年長的仆婦急匆匆追著一名粉雕玉琢的孩童，生恐他摔倒。

    那孩童不過三歲稚齡，正是蹣跚學步的年紀，邁著一雙小短腿卻跑得飛快，看得人膽戰(zhàn)心驚。

    小童搖著撥浪鼓飛奔著，冷不防就撞進一個人懷里，手順勢松開，撥浪鼓掉到地上。

    仆婦一愣，瞥見那一截紫色的衣擺，登時頭也不敢抬就嚇得跪下了：“婢子參見陛下！”

    衛(wèi)斂低頭凝視撞進懷里的小不點，小不點也抬起頭，水靈靈的眼睛望著他，半點兒也不懼怕。

    仆婦跪伏在地上，半晌，小心翼翼地開口：“陛下，王孫年幼不懂事，沖撞了您，陛下就……饒了他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