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著實有些累了。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也許他就該果斷地殺了對方，才不叫自己這樣勞心勞力。

    姬越垂下的鳳眸里一片陰翳，腦海中充滿止不住的陰暗念頭。

    一只修長的手忽然映入眼簾，抽走他面前的一本奏折。

    衛(wèi)斂低頭一掃而過，第一眼就是請求將楚王賜死。

    他接連看了幾本，都是秦國大臣請奏處死楚王的請求，而姬越的回復永遠只有兩個字——不準。

    衛(wèi)斂垂目，突然笑了聲：“原來，你是頂著這么大的壓力不殺我?！?/br>
    “……”像是心思驟然被拆穿，姬越突然有點惱羞成怒，冷聲道，“別自作多情。孤不殺你，只是因為你還有更多的利用價值?！?/br>
    口是心非的模樣，久違的熟悉。

    衛(wèi)斂戲謔地勾了勾唇：“什么利用價值？你喜歡我？”

    姬越：“?。。　?/br>
    “才，才沒有?！鼻赝跄抗舛汩W，渾然不知面上迅速飛起的兩片薄紅已經出賣了他。

    純情害羞的模樣，久違的熟悉。

    還真是一點兒沒變。

    衛(wèi)斂俯下身子，目光直勾勾盯著他：“看著我?！?/br>
    姬越不想聽他的話，卻跟被蠱惑了一般，不自覺與之對視。

    青年的眼睛溫柔清澈，曾經霜寒凜冽的冰山積雪都化為溶溶春水，溫暖明凈，撩動人心。

    姬越微怔。

    “真的不喜歡我嗎？”他聽起來有些傷心。

    姬越逼自己冷靜下來。

    這一定又是衛(wèi)斂的把戲。

    衛(wèi)斂用他從未聽過的溫柔語氣說：“你信不信，我是從我們的將來回來的?！?/br>
    “你知道我們的將來是什么樣么？”他輕聲問。

    姬越當然不知道。他也根本不信衛(wèi)斂的這些鬼話，對方為了脫身什么謊話都編的出來。

    衛(wèi)斂眼中漾了些笑，更靠近了一點兒。清冷的聲線仿佛被春風吹拂過，輕盈如夢。

    “我們成親了?！?/br>
    ……

    姬越按在龍椅扶手上的手緊了緊。

    真是個可笑的謊言。

    更可笑的是，他甘愿受騙。

    第123章 征服

    “我們……真的成親了？”衛(wèi)斂還是不敢相信他和姬越成婚的事實。

    姬越道：“早朝都讓你上過了, 他們喚的那聲君上你也聽見了，還有什么不相信的？”

    片面之詞不能讓人完全篤信，姬越干脆翌日親自與衛(wèi)斂一起上了回朝。

    當然, 衛(wèi)斂今日全程一言不發(fā)，只是看著姬越發(fā)號施令。

    大臣們也并未疑惑帝君的沉默, 畢竟這兩位本來就是輪班制，君上可能就是想再多看陛下一會兒吧……

    不就是狗糧嗎？他們吃習慣了。

    金鑾殿上，百官俯首, 山呼萬歲, 衛(wèi)斂看到很多熟悉面孔。除卻秦國的肱骨之臣，竟還不乏楚國的棟梁。

    天知道他看到趙氏一族與喬鴻飛時內心有多震驚。

    要知道在他的時代，他與姬越針鋒相對，手底下的大臣也都互相看不順眼。尤其是趙老將軍的孫兒趙榮, 與秦國名將謝忱可謂是天天想著取對方項上人頭。

    如今他二人卻成了同僚，在朝堂上其樂融融，看樣子關系頗好，場面堪稱奇景。

    群臣參拜他與姬越, 喊的都是“陛下萬歲，君上萬歲”, 個個心悅誠服，未有半分勉強之色。

    衛(wèi)斂已信了九分。

    他已經成了俘虜，姬越沒有必要再費這么大手筆給他設局，請得百官聯(lián)合起來演一場戲。何況秦臣肯逢場作戲，趙榮與喬鴻飛也不可能配合。

    他的的確確是……與姬越成了婚。

    這個認知無比清晰, 卻又讓人倍感不真實。

    他和姬越較量了七年，想過無數次自己的結局。殺了對方坐擁江山，余生不知后悔還是寂寥。又或者死在對方手里，長眠地下，帶著至死不敢言的心緒。

    在種種猜想里，他從來都不敢想與姬越有未來。

    這個未來太好了，好得像是一場夢境。

    他們相愛成婚，兩國合并，共同治理，六宮無妃，還有了自己的子嗣……

    “所以……孤為什么會懷有子嗣？”衛(wèi)斂皺著眉頭求解。

    他可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本事。

    姬越本想解釋清楚這是他的侄兒，但見青年凝眉一臉糾結的模樣，突然升起一絲惡劣的戲謔念頭。

    好久沒見到這么單純的衛(wèi)斂了。

    他的阿斂是只狡黠又聰明的狐貍，只有狐貍忽悠人的份，姬越鮮少能哄騙到他，總能被輕而易舉的識破。

    而眼前這只……還稍微嫩了些。

    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姬越玩心作祟，故意道：“江山不能沒有繼承人，你我又都不愿意納妾，便千方百計尋來生子秘藥，讓你懷了太子?！?/br>
    男人生子天方夜譚，但考慮到連跨越時空這更天方夜譚的事都碰上了，衛(wèi)斂竟沒有懷疑。

    衛(wèi)斂啞了半晌，羞惱道：“為何是孤生？就不能是你生么？”

    姬越誠懇指出：“你是在下的，朕沒這個機會?！?/br>
    衛(wèi)斂身形一滯，驟然想起他剛過來的時候，那身明顯的痕跡。

    他與姬越戰(zhàn)場上那么多年都沒分出勝負，憑何到了床上就甘愿在下了？

    雖說不過是個位置問題，生性高傲的衛(wèi)斂還是覺得無端輸了一籌似的，咽不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