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代言人

    白夜之城宣布不再對兩個外逃者的安全負(fù)責(zé)。

    亞伯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說不驚詫是不可能的。他設(shè)想過城里會如何處置這兩個孩子——規(guī)勸，利誘，曉之以情或是什么其他手段——但是，直接放棄這個結(jié)局確實有些出乎意料。

    “白夜之城的資源是有限的。”格塔的語氣很堅定，但目光仍有些可惜，“我們只能寄希望于他們愿意主動回來?！?/br>
    “但如果沒有外力幫助，如果他們反悔，也沒有出來的途徑吧……？”

    “陽光就是他們最好的庇護所。何況，他們做出的選擇，就要由他們承擔(dān)后果。城里三番五次地前去勸導(dǎo)，已經(jīng)盡力而為了?！?/br>
    亞伯點點頭。從大局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合理的處理方案。

    城市的資源有限，不可能為了兩個主動逃離的孩子無限期地提供一切幫助。

    但是亞伯這樣置身事外的人也隱隱能感覺到整座城市因此產(chǎn)生的躁動。

    有的人認(rèn)為城主的這一決定殘酷無情；有的人則支持城主的決定，強調(diào)護衛(wèi)力量的有限性。

    此外，頻頻現(xiàn)身城外的梅里亞更讓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見那原本虛弱的少女愈發(fā)嬌艷、鮮活的轉(zhuǎn)變。

    那是一種令人迷惑又極富吸引力的變化。

    城里漸漸開始興起流言——投奔異常者就能像梅里亞一樣，付出一點鮮血，得到無限的生機與活力。

    確實有人因這類流言而躍躍欲試。普通的居民們看緊了自己的孩子，不敢再讓他們隨意出門；年輕人心中倍感壓抑，中心城區(qū)抗議頻發(fā)。

    白夜之城與異常者原本的絕對對立終于出現(xiàn)了“灰色地帶”。

    亞伯不止一次地在街道上聽見有人抱怨，“如果當(dāng)初梅里亞就這么被異常者殺死了，就不會有這樣令人糾結(jié)的問題了?！?/br>
    聽到這類言論，亞伯總要搖頭——沒有梅里亞總有其他人，這個發(fā)現(xiàn)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但梅里亞本身所做的事情，無論是雨天遇襲、背離家人、逃往異常者聚落，最多不過是給了其他居民一個心理沖擊，而且這種沖擊完全可以通過個人的自我克制而得到有效控制。因此，梅里亞本身絕不值得受到死亡的懲罰。

    她如今還活著，就有機會改正。

    活著才是一切變化的開端。

    除了城市本身的變化，亞伯最為留意的還是格塔說過的“代言人”。

    每每看見該隱的蒼白面色，亞伯總要在心里暗念——

    代言人到底什么時候能出現(xiàn)？

    他甚至都想過要接一點自己的鮮血供給該隱。不過是失血而已，反正身體的造血功能能把缺失的部分彌補回來不是嗎？

    不過他的想法還是被該隱攔下來了。

    該隱的表情因憤怒顯得有些扭曲：“我該做的是懺悔，而不是帶來新的傷害！”

    故而亞伯對他的過去極度好奇。

    他以往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傷害了其他人嗎？像現(xiàn)在的異常者一樣？

    他們又艱難地捱過了一段時間，終于，等到了格塔遣人送來的好消息——

    代言者到了。

    見面的地點還是城主的會客廳。

    出于城主和該隱自身的安全考慮，亞伯選擇一人獨自前去與代言者的會面。

    進屋的時候，城主正站在落地窗邊觀賞著城外春光爛漫的風(fēng)景。聽見敲門聲，他轉(zhuǎn)頭望過來，面容還是像浮光掠影似的，沒在亞伯眼中留下半點痕跡。原本屬于城主的寬大轉(zhuǎn)椅里則另坐著一個人，背對著正門，似乎在欣賞墻上的那副黑白畫。

    左白右黑的對稱畫依舊和紅磚墻壁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亞伯的眼神從畫上掠過，便收回了眼神，將注意力集中到轉(zhuǎn)椅上。

    那位大概就是代言者了。聞聲，那人也將轉(zhuǎn)椅轉(zhuǎn)過來，抬起頭與亞伯對視。

    那一瞬間，亞伯有些發(fā)愣：“……賽特？“

    他是貝里殿下的代言者？

    “日安，亞伯?！鄙倌晟碇鴮捤傻暮谏珗A領(lǐng)長袍，頭頂銀冕，周身氣質(zhì)十分威嚴(yán)，語氣也不似之前輕松明快，但仍能聽出友好的意味，“我受貝里殿下囑托，前來協(xié)助流落此地的外來者離開?！?/br>
    亞伯定了定心神：“多謝您的相助，我想知道，所謂的特定異常者具體是指聚落里的哪一個人物，我又該如何找尋、如何鏟除？”

    賽特沒有立即回應(yīng)，起身踱步到亞伯面前，雙目緊盯亞伯的瞳孔：“鏟除異常者是一項艱難的任務(wù)，你確定自己能夠勝任？”

    “若我所做的能為白夜之城的和諧帶來一絲的幫助，我都愿意為之一試?！?/br>
    “那么我要通知你，亞伯，貝里殿下為你指定的異常者名為該隱，身處城外東面的木屋。殿下要求你在西面的農(nóng)田里將其殺死，屆時即可登上白塔，離開此地。”

    亞伯的表情完完全全地僵住了。

    “這是誰的命令？”

    “如我所言，這一命令來自貝里殿下?！?/br>
    “貝里是誰？”

    亞伯的這個問題讓一旁的城主微微皺眉——亞伯的稱呼……

    “殿下是白夜之城的守護者，是庇護之力與平衡的化身。”

    亞伯定定地注視著面前的少年人：“該隱沒有罪過?！?/br>
    “他的罪名烙印在他的靈魂之中，比整個異常者聚落的任何一個成員都要深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