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先拾掇吃食，家里有我們兄弟呢?！鳖佖城浼傺b沒看到辛氏擦眼睛，趕忙端著熱水去上房。

    上房屋里顏文田、顏文車和顏文宇都坐在炕上，當中炕桌上擺著茶杯茶壺，就等著顏爻卿拿熱水過來了。

    一壺?zé)岵枧萆?，聞著茶香味，顏爻卿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br>
    “叫老大過來?！鳖伬项^忽然道。

    “不急。”顏爻卿輕輕敲了敲桌子，“爹，咱們先看看契書是怎么寫的吧。老大這些日子就沒出過門，他怕是也半清不楚的，大嫂又懷著身子，做什么都不方便，也不能著急，滿打滿算也就我們兄弟幾個胳膊腿都好著，正好幫著caocao心，咋樣？”

    話是對顏老頭說的，不過是給趙海聽的。

    這話也沒有錯，在理。

    趙海就道：“成。咱也就是來拿利錢的，拿點辛苦錢，也不會怎么樣，還是不要傷了和氣為好。”

    說著他便從懷里拿出契書，仔仔細細地展開，避開桌上的茶水，放了上去。

    “咱不識字，叫黃四郎來吧?！鳖佖城渚偷?，“這事兒也不好叫三叔來幫忙，正好黃四郎閑著，叫他回來幫咱們念念就是了?！?/br>
    顏老頭認識幾個字有限，這契書又是要命的東西，他自然是不敢大包大攬，顏家兄弟都不識字，這會子也是兩眼一抹黑，這事兒又不好傳出去，便像顏爻卿說的那樣，叫黃四郎回來最好。

    于是顏爻卿就起身下炕，走到上房門口喊，“寧哥兒你過來一下?！?/br>
    寧哥兒對作坊熟悉，又是個小哥兒，到底是比小辛氏更方便一些，顏爻卿便讓他去喊人。

    屋里趙海根本沒動桌上的茶，見著顏爻卿回來就道：“原來老五不識字。”

    “沒念過書，哪里有機會識字呢。”顏爻卿端起桌上的茶輕輕抿了口，盯著桌上的契書看，一邊隨口道，“黃四郎識字，這些日子我也在跟著學(xué)，可這字實在是麻煩的很，怕是它們都認識我了，可我還不認識他們。”

    “哈，有意思?！壁w海忍不住笑，特地身后把契書擺正當，方便顏爻卿看。

    其實契書上的字顏爻卿連蒙帶猜也都能認出來，大概內(nèi)容他已經(jīng)明白了，現(xiàn)在也不過是懂了裝不懂而已。

    “這手印看著真是刺目的很，血糊糊的?！鳖佖城浜鋈坏馈?/br>
    “印泥是紅的?！壁w海就道。

    顏爻卿輕輕點頭，不再說話了，他心里頭想著，冉氏能獨自出門，又拿了這樣的銀子，按下這通紅通紅的手印，膽子著實是不小。

    不多一會兒黃四郎大踏步進來，直奔顏爻卿。

    “來了，快上炕。”顏爻卿招呼道，“念念這個契書……”

    “好?！秉S四郎已經(jīng)聽寧哥兒說了個大概，這會子爬上炕便趕忙靠近了顏爻卿坐，又特地捏了下顏爻卿的手，給他一個安心的表情。

    家里忽然出了這樣的事，便是家境殷實的人家都不一定能脫身，更何況是現(xiàn)在的顏家。

    如果顏家不能脫身，那顏爻卿和菌菇醬作坊都勢必會發(fā)生很不好的變化。黃四郎知道顏爻卿心里一定很著急，但以顏爻卿的脾氣，他定然不會表現(xiàn)在臉上，反而是心里越著急他臉上看上去就越輕松。

    黃四郎更是知道顏爻卿對顏家的感情，或者說他們原本就是一家人，顏爻卿絕對不會放棄顏家任何人，哪怕出事的是跟顏爻卿關(guān)系最不好的冉氏。

    “念來聽聽?！鳖佖城漭p松道。

    “好。”黃四郎便開始念。

    當聽到‘借十年方能還本錢，一個月必須拿十兩利錢’的時候，便是顏爻卿城府再深臉上的笑容也完全掛不住了。

    一個月十兩銀子，一年就是一百兩，十年一千兩。

    如果有一個月沒能拿出銀子，那么這十兩銀子立刻搖身一變加入本錢中，且再次坐地抽一，往后每個月要給的銀子就會增加。

    契書上寫得很清楚，黃四郎也念的很清楚。

    “借錢的人如果不識字的話，這契書至少會念三遍。”趙海道，“做生意首先講究的就是誠信，咱從來不做那種欺騙人的事兒，那樣生意也不能長久不是……”

    “這契書……”顏老頭手開始哆嗦起來，臉色難看的厲害，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上來。

    顏爻卿趕忙上前拍了拍顏老頭的后背，輕聲道：“爹你別著急，契書是弄明白了，我再問問別的……”

    “老五?！鳖伬项^捂著嘴咳嗽，“老五……”

    “爹，沒事，兄弟們都在呢。”顏爻卿就道，“你這是下地干活累著了，明兒個在家歇息一日，別下地干活了。娘也是，非叫你見天的待在地里，晌午飯都不回來吃，這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啊?！?/br>
    顏爻卿絮叨著平日里的事兒，就是這幾日家里折騰的，他其實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決定下地干活晌午不回家吃飯的其實是顏老頭呢。

    “跟你娘沒關(guān)系?！鳖伬项^就道，“是我想的主意，你們兄弟幾個忙得忙，不著家的不著家，地里的活可不能丟下……”

    “這又不是農(nóng)忙 ，地里的活耽擱一日就耽擱一日唄?！鳖佖城涠肆瞬杷o顏老頭，見著他的手不哆嗦了，這才扭頭問趙海，“這契書不能改？必須得十年，一個月十兩銀子供應(yīng)，到第十年再拿一百兩銀子出來？”

    “這是規(guī)矩，不能改?！壁w海道，“吃這一行的飯就得守這一行的規(guī)矩，要是規(guī)矩改了，那往后咱們這些人可就沒飯吃了。老五，我知道你能耐，可這規(guī)矩是多少年傳下來的，真不能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