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頁
滿場駭然。 有人當即喊道:“殺君弒父程雪落!” 眾人接連謾罵:“殺君弒父程雪落!” 段無痕在京城挾持過天子,人盡皆知,毀譽參半。而現(xiàn)在,程雪落竟然頂替了段無痕,代他承受所有糟糕的惡名。 段家長老抓緊機會,連忙大聲說:“程雪落!難怪當日在京城,你使出了魔教的昭武十八式,去對付譚百清! 你扮作我家少主,混入我段家門楣,犯下‘殺君弒父’的滔天大罪!罔顧人倫!其心可誅!” 長老氣勢磅礴,嗓音震耳欲聾。 但他罵得再兇,也沒有動手去捉拿程雪落。 段無痕抬起頭,與程雪落對視。 程雪落輕聲道:“保重?!?/br> 他轉身離去。 背影漸遠。 “不打了,”段無痕抱起父親的尸體,“我們回家?!?/br> 段永玄已死,段無痕就是新任家主。 長老和劍客們跪在段無痕面前,朝他磕頭,齊聲道:“謹遵家主之命?!?/br> 不遠處,鄭家主看著混亂不堪的江畔,吩咐道:“你們去解開漁民身上的點xue之術,給他們留點銀子。我們也走吧?!?/br> 鄭家的武士們喊道:“家主……” 鄭家主直言不諱道:“我們本是為了秘籍而來。段永玄都死了,段無痕不打了,你們誰能斗得過衛(wèi)凌風?” 武士們緘默不言。 “哎,這一次……”鄭家主嘆息,“竹籃打水一場空?!?/br> 鄭家主暗想:要是譚百清和石刁柏還在,今日的局面不至于…… 念頭猛地剎住,鄭家主又暗暗責罵道:譚百清和石刁柏都是惡棍!算了,為了穩(wěn)固家業(yè),還是多生幾個孩子,多和達官貴人聯(lián)姻吧。 他一邊思考,一邊走遠。 段家與鄭家都走了。 群龍無首,江湖七大派茫然失措。 只有東嵐派的弟子們還在負隅頑抗。東嵐派的弟子根本不擅長近戰(zhàn),失去了鄭家長老的保護,他們這一群人就像是砧板上魚rou,毫無反抗之力。 常夜琴朗聲大笑,抓住了東嵐派掌門,罵道:“你也配用七殺琴!” 東嵐派掌門含恨道:“七殺琴是我們的鎮(zhèn)派之寶!你爹娘偷走了七殺琴!你這無恥小偷的孽子,不必跟我廢話!要殺就殺!” 常夜琴立刻揮劍,正要斬落,卻被一陣風攔住了。 常夜琴皺眉,側頭去看,看見了衛(wèi)凌風。 衛(wèi)凌風囑咐道:“把七殺琴還給他們?!?/br> 常夜琴破口大罵:“你說得輕巧!慷他人之慨,你算什么東西……” 衛(wèi)凌風打斷他的話:“七殺琴十分珍貴,也是東嵐派第一任掌門的心血。” 常夜琴低頭垂目,猛然發(fā)現(xiàn)衛(wèi)凌風的左手食指上戴著一枚戒指——這是教主的掌教之戒!違背教主的命令,等同于叛教。 常夜琴一怔,心中怒火熄滅。他猶豫片刻,將七殺琴扔在了東嵐派掌門的懷中。 東嵐派掌門緊緊抱住七殺琴,頓時淚流滿面,不住念道:“蒼天有眼,蒼天有眼,終于能告慰師父的在天之靈……” 東嵐派弟子們也跪在掌門身邊。眾人熱淚盈眶,哭成一團:“七殺琴回來了,恭喜掌門!恭喜掌門……” 至此,江湖七大派全都沒了戰(zhàn)意。殺手宗門難敵魔教高手,也在示弱之后撤退了。 江上風波漸止。 程雪落吃了衛(wèi)凌風給他的止血丹,匆忙乘船渡江。他在江心處發(fā)現(xiàn)了一艘烏篷船。他一個箭步躍到船上,只見沈堯和柳青青都被點了xue道,動彈不得,面如土色。 而云棠倚在船頭,唇邊帶血,神色寧靜,仿佛在觀賞山水之景。 “我快死了,”云棠輕聲說,“程雪落,你抱我一下?!?/br> 程雪落跪坐于她身邊,觸及她的脈息,他渾身一震:“你的內功……” 云棠笑著說:“你要是在旁邊,我就把內力給你了。我筋脈盡碎,體內潰爛,救不活了,《靈素心法》也沒用 ?!?/br> 程雪落只回答:“我不會讓你死……” 她在他懷中輕輕喘息。須臾,她小聲說:“山有木兮木有枝?!?/br> 程雪落抱她更緊:“榮幸之至?!?/br> 云棠看著他:“你的心意,始終和我一樣嗎?” 程雪落終于承認:“是的?!?/br> 她笑了:“我好開心?!庇謫枺?nbsp;“為什么一直不告訴我?” 程雪落回答:“怕讓你生厭?!?/br> “多可笑啊,”云棠撫上他的臉,“我也是。我怕我說了,就會招你討厭?!?/br> 她摸到他的唇角:“那天晚上,你吃了合歡散 ……” “我一夜未眠,”他低著頭,誠實訴說,“我一直在忍?!?/br> 云棠含笑:“你的品行真好,成天和我混在一起,也沒被我?guī)?。?/br> 她說:“還有……” 他附耳靠近。 她用最后的力氣抬頭,以求和他接吻。這是她第一次嘗試親吻,他也是第一次。 可惜這是他們的最后一次。 片刻之后,云棠貼在程雪落的耳邊說:“十八歲那年,我做過一個夢,夢見……我和你生了一個女兒。我知道那是一場夢……我只是說說罷了?!?/br> 程雪落沒作聲。 夜空岑靜,星輝月明,天上好像落下幾滴雨,水珠冰涼,落在云棠的臉上。這不是雨,這是程雪落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