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少年漸漸暴躁,徹底失了耐心,他疾步奔起,朝著那人影飛去。 他掏出腰間的匕首,果斷地刺向對方的咽喉。 刀尖逼近,須臾間竟被人扼住了手腕! 頭頂傳來一聲女子的輕笑,像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又像是不屑。 “不錯,有進步?!迸訚M意地笑著,手腕松了力道。 少年找到了空子,眼中閃過一道亮光。 手腕翻轉,掙脫開她的桎梏,再次拼盡全力刺過去! 女子愣了一瞬,但身體的本能讓她下意識躲避,就是那一眨眼的功夫,刀尖扎進了她的右肩! 她再次攥住他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殺氣騰騰的少年。 “你瘋了嗎?!你要殺我?!” 女子也被激怒,一掌將他甩開。 顧辭淵被內力擊倒到地,他單膝跪在地上,刀尖扎在地上才能穩(wěn)住身形。 他無所謂地笑了笑,一口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聲音冷森,“你該死?!?/br> 顧蕓氣得艷麗的五官變得扭曲,她咬著牙,“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神情漠然,“我知道?!?/br> 顧蕓的傷口還在流血,可她此刻完全顧不上,眼底滿是震驚,“你知道還要殺我?!” 顧辭淵戒備地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你是威脅?!?/br> 不管是生父還是生母,只要有可能成為阻礙的,只要是他無法掌控的變數(shù),有可能讓他與阿語分離的,都該消滅。 不管此人出現(xiàn)在這里是帶著什么目的,或是想要從他這得到什么,都只能失望而歸。 顧辭淵原本就是孑然一身,從來沒有人管過他什么。 這一世唯一在乎的也只有阿語一個,為了她,他可以殺盡天下人。 但他又知道,阿語早晚會知道這一切,或許明日她便會知曉今夜發(fā)生的事,他無法隱瞞,他才承諾過,不會騙她,任何事。 若是他今夜殺了生母,阿語必會傷心,必會覺得他冷漠無情、殘忍暴虐。 那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所以他只能逼退。 那傷只是皮毛,但他得讓這個女人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瘋子,一個瘋子于她而言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顧蕓從震驚中回過神,顯然有些無措。 她喃喃道:“我上回見你,你還不是這個樣子……” 上回也是四年前了。 在清心庵,她看到小少年陪著一個女孩,他還那么小,眼里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克制的愛就讓人忽視不得。 顧蕓從來都覺得孩子是個麻煩,所以才會在生下他不久便將他遺棄。 她會偶爾看看他是否還活著,對于她來說,只要活著就是好的。 人與人之間的牽絆太過于繁瑣,她追求的是自由,永遠無束縛、隨心所欲的生活。 親緣于她來說是累贅,畢竟她連愛人都可以拋棄。 她的孩子還活著,并且過得很好。 于是顧蕓在留下一些醫(yī)書武學秘籍以后,毫無心理負擔地離開了這里,繼續(xù)她的游歷。 這一次回到奉京城,她有自己的事要辦,路過昌寧侯府,看他一眼,一時興起,想要試探一下他的功夫。 沒想到來了這個大的驚喜。 “滾,別再出現(xiàn)。” 顧辭淵慢慢站起身,用內力調息著。他受了內傷,這是第一次不敵對手,他的心情很糟糕。 顧蕓神情復雜地看了他半晌,最終沒有再說什么,捂著傷口,飛身離開。 紅衣女子的背影最終消失不見。 少年盯著那個方向看了一會,又吐了一口鮮血。 他步伐緩慢地回了房,靜靜地盤腿坐在榻上,閉上了眼睛。 當夜,一場瓢潑大雨悄然而至。 狂風肆起,大雨滂沱,將一切恩怨都沖洗干凈,再無痕跡。 轉日清晨,唐時語迷迷糊糊地被雨聲吵醒。 稀里嘩啦的水聲在耳畔纏繞,擾人清靜。 “阿淵……”她無意識地喊著。 蕓香聽到聲音,從屏風外晃了進來,“姑娘?您醒啦?” 唐時語睜開眼,是熟悉的床幔,她視線旁移,看到了蕓香關切的臉龐。 “阿淵呢?” 蕓香將床幔掛起,扶著人坐起來,“淵公子今日還沒起?!?/br> “沒起?”她皺眉,“莫不是又生病了……” 她心里沒來由地一慌,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阿語!” 少年收了傘,隨意扔在門口,轉身將房門關緊,把風雨阻隔在外面。他甩了甩靴上的水珠,帶著一身潮氣進了屋。 他人還在外間,便聽到她要下床找自己的聲音,連忙出聲制止。 “阿淵?你進來?!?/br> 顧辭淵依言走近,卻停在屏風前面,止步不前。 他笑道:“我身上涼,等會?!?/br> 唐時語狐疑地看著他,他笑容依舊,只是臉色略顯蒼白。 蕓香服侍唐時語梳洗,少年就隔著幾步遠一直看著她,直到身上的水汽散盡,他才慢吞吞地湊過去。 唐時語想起方才蕓香在她耳邊說的悄悄話:“淵公子今日起得很晚,早膳也沒來得及去準備?!?/br> 按理說,顧辭淵作為主子,不需要做那些粗活,只是唐時語的一切他都執(zhí)意要經一遍手,包括一日三餐,他總要插手管一管,數(shù)年如一日,風雨無阻。 今日反常極了。 膳房的人把早膳端上來時,少年懶散地靠在榻上,淡然地看著她們忙活。 “還真有點貴公子的派頭……”唐時語喃喃道。 一切準備妥當,顧辭淵坐在她對面,慢條斯理地吃著。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粥,又夾了一口蔬菜。 唐時語默默看著。 他抬手的速度比平時慢上許多,咀嚼的頻率變低了,一舉一動都變得舒緩,看著有些費勁。 他臉色蒼白,唇色不再紅潤,看上去有些虛弱。 唐時語記得,冬日下大雪時他不愛打傘,他總說未等雪花融化,就已用內力將水跡烘干,所以沒必要打。 他平時最討厭這種下雨天,因為身上會帶上涼氣或者水汽,那樣他就沒辦法在見到她的第一時間就去到她的身邊,每每這種時候,他總是迫不及待地用內力將涼氣驅走,然后走過去,抱住她。 哐當。 少年回神,抬眸看去。 唐時語手中的湯勺掉回碗中,眼里盛著盈盈熱淚,正心疼地看著他。 顧辭淵嚇了一跳,連忙要起身。 她卻先他一步,把手按在他的肩上。 唐時語落了淚,面上努力保持平靜,但聲音卻抑制不住地顫抖著,“你受傷了,是嗎?” “……嗯?!?/br> 他就知道瞞不住。 顧蕓的功夫很高,他經過一夜的調整,依舊毫無起色。 他極盡全力抑制著體內撕心裂肺的疼痛,云淡風輕地與她說笑,他自認沒露出半分破綻,可還是瞞不過。 他站不起來,只能靠在那。 唐時語看出來了,她心痛至極。 她甚至不敢彎腰抱他,因為不知道他傷在哪里,怕他疼,只能輕柔地摸著少年的頭發(fā),強迫自己冷靜。 “發(fā)生了什么?” “那個女人來找我了?!?/br> 唐時語身形一滯,猶疑道:“是她……把你打傷了?” “嗯?!鄙倌曷唤浶牡匦α诵Γプ∷男∈?,放在嘴邊親了親,“我也把她打傷了。” “好。” 顧辭淵的笑容凝固,他眨了眨眼,低聲重復:“你說……好?” “對?!?/br> “你怎么……” 唐時語努力克制著胸腔的熊熊怒火,她的教養(yǎng)告誡著她,不可出言不遜,那是阿淵的生母??杉幢闳绱?,她依舊忍不住。 “誰讓她欺負你!” 她喊完這一句,少年詭異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