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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凜霜初降，香山紅葉浸透了一夜的清寒，紅得更為灼烈。清晨，紅日初升還未放出暖意，天子儀駕便駛下香山，回鑾返宮。

    龍旗招展，華蓋迎風(fēng)，返宮途中有不少百姓圍觀私議。因云鈺先吩咐過禁衛(wèi)不得喧擾百姓，故而他此行坐在車中，一路下來聽的最多的便是民怨，以及……那個傳聞。

    柳原攜百官宮門迎候，見云鈺面露疲態(tài)，眼下黑氣積郁，對那個傳聞更為憂心了。

    昨日香山之上龍魚不認(rèn)天子為主的傳聞不脛而走，今日已是傳遍京城，云鈺本就并不穩(wěn)固的民心此時(shí)更是危如累卵。

    云鈺免去了百官進(jìn)諫，先回寢宮歇息。

    柳原叫太醫(yī)給他開了些補(bǔ)身安神的方子，嘆道：“以往先帝去一趟香山，回來后皆是精神煥發(fā)，怎地皇上此去卻……”

    云鈺道：“只是昨晚未睡好，太傅不用擔(dān)心。藥也不用喝了，朕睡一覺便好了?！?/br>
    柳原道：“皇上龍?bào)w關(guān)乎國家社稷，怎可如此馬虎？”見云鈺虛弱疲乏的樣子，柳原沉痛不已，道，“皇上，太醫(yī)說你有陰津枯涸虛勞之癥，便是因?yàn)槟貌患{妃，陰元不調(diào)，以致陽氣虧耗，再這樣下去可怎么得了？皇上，您就聽老臣一句勸，男女合合乃天道綱常，您去找?guī)讉€合心意的女人試試，就會知道女人要比那男人好得多了?！?/br>
    云鈺聞言又是無奈又是好笑，一時(shí)氣滯不暢，咳嗽起來。柳原忙上前幫他拍了拍背，狠下心繼續(xù)道：“不瞞皇上說，昨日肖長離來找過老臣，讓老臣即刻督辦皇上大婚之事。既然他本無心，皇上又何必執(zhí)著？”

    云鈺咳得一張臉又紅又白，盯著他道：“你說什么？”

    柳原嘆了口氣，退身跪地：“皇上，肖長離讓老臣幫皇上選妃，再擇一賢德為后，與皇上行大婚之禮。鳳后主陰，只要皇上大婚成人，陰陽調(diào)和，紫宮穩(wěn)固，則邪亂不生吶。且不論龍魚之事肖長離是否當(dāng)真有不臣之心，單是這份良苦用心，便值得老臣敬他三分，還望皇上以大局為重……”

    “好了，”云鈺抬手，聲音虛疲不已，“如今百姓皆說朕只知享樂枉為人君，若在這個時(shí)候再大肆選妃，太傅是當(dāng)真想讓朕留下個荒、yin昏君的名聲給后世瞻仰么？”

    “這……”柳原一怔，不知說什么才好。

    云鈺深吸一口氣：“朕累了，太傅先回去吧?！?/br>
    柳原無奈，拱手告退：“皇上好好休息，記得藥不可斷。老臣告退?！?/br>
    云鈺默然坐了良久，想到肖長離急匆匆回來，要做的事竟然就是為自己選妃大婚，不由苦笑。

    罷了，的確像是他能做得出來的事。

    他昨晚一夜未睡好，亂夢紛雜中肖長離的模樣時(shí)隱時(shí)現(xiàn)，他越想要靠近，他便離得越遠(yuǎn)，這般一夜折騰下來，精神能好才怪。

    他決定先睡一覺，養(yǎng)好精神了再去找他算賬。

    第68章 寒夜溫酒

    這一覺睡的頗為踏實(shí), 醒來后已至正午，小安子守在他榻前，見他醒了忙為他洗漱更衣, 命人送上午膳, 還特意將一盅羹湯擺在他跟前，殷勤道：“皇上, 這個好，多吃點(diǎn)。”

    云鈺揭開蓋子, 果真濃香四溢, 道：“這是什么？”

    小安子道：“皇上嘗嘗便知?！?/br>
    云鈺吃了一口, 甚有嚼勁，吃不出是什么來，只覺味道有些奇怪, 道：“這是何物？”

    小安子道：“是虎鞭，好東西呢?！?/br>
    云鈺一愣，剛剛咽下去的東西似有重翻上來的沖動。小安子還樂呵呵幫他盛出來放在小碟子里，道：“皇上多吃些, 都說這個吃了對男人最好。”

    云鈺不打算吃了，將碟子推在一旁，喝水漱口, 胃口全無。

    小安子道：“皇上怎么不吃了，這兒還有人參五福丸，這是玉竹赤羊湯，都是大補(bǔ)……”

    云鈺道：“這些都是太傅吩咐的？”

    小安子點(diǎn)頭道：“太傅可花了不少心思呢, 皇上您再吃點(diǎn)？”

    云鈺無奈，自己真是虛到這個地步了么？

    正好此時(shí)宮人報(bào)珩王和峪王來了，云鈺當(dāng)即宣二人進(jìn)來。珩王一來便看到云鈺不甚好的面色，峪王一眼就看到滿桌的菜，也不顧什么君臣禮坐下就吃：“正好，我這還沒吃飯就被二哥拽過來，肚子餓著呢。二哥不是也沒吃么，快來吃點(diǎn)?！?/br>
    小安子機(jī)靈得去拿了兩幅碗筷來，珩王并未動筷，對云鈺道：“皇上，城中傳言，那龍魚之事，可是當(dāng)真？”

    云鈺道：“確是如此，不過……”

    “怎么會這樣？那肖長離竟當(dāng)真……”珩王想起尚在石郢時(shí)，廣漠一來便以為他是皇上，原來是早看出他命格不俗，竟能連天子都壓下一頭。

    峪王吃得正香，虎鞭羹都喝了好幾碗，好奇道：“不是吧，那個池子里竟真的有龍魚？我怎么一次都沒見到過？”

    珩王沒好氣：“你能見到才怪，吃你的去?！?/br>
    峪王撇撇嘴，繼續(xù)胡吃海塞。

    云鈺嘆了口氣，道：“當(dāng)初我便說過我不要坐這皇位，二哥你非要我坐，如今看來，我根本不是這塊料。若當(dāng)初是二哥繼位，此時(shí)便不會有這許多事了？”

    珩王急道：“你這是什么話，你繼位乃是天命所歸，如今只是有小人做梗罷了。說起來，你繼位多日，也該大婚了，等立下皇后穩(wěn)住后宮，你就算是真正成人，是一國之君了?！?/br>
    云鈺嘆道：“我大婚，真有這般重要么？”

    峪王插嘴道：“那是自然，民間百姓還有新婚沖喜一說呢，你熱熱鬧鬧給咱們選個皇后出來，把喜這么一沖，說不定就什么煩事破事都沒了。”他擠了擠眼，道，“我們阿鈺打小老實(shí)，該不會到現(xiàn)在還是個童子之身吧？”

    云鈺一窘，將虎鞭羹推給他：“吃你的去。”

    峪王哈哈一笑，松了松領(lǐng)口，覺著有點(diǎn)熱：“阿鈺別害臊，男人嘛，總有這時(shí)候。你是皇帝，今后這三宮六院有的讓你學(xué)?！?/br>
    云鈺垂眸不語，心中紛亂萬千。珩王遲疑道：“皇上，那肖長離，你打算如何處置？”

    一山尚不容二虎，何況一個隨時(shí)都能威脅到帝王皇權(quán)的人，縱是珩王素來欣賞肖長離，此時(shí)也不免對他有了忌憚。

    云鈺深吸一口氣，道：“為何要處置？即便他真有帝王之命，那也是天命所賜，天意又怎可違抗？何況，我相信他不會有絲毫的不臣之心。”

    珩王面露疑色：“你……如此信他？”

    云鈺笑了笑，道：“當(dāng)初，不是二哥勸著讓我信任他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