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地中海

    即使兩個人都不情愿見到彼此，但每次的聚餐還是要參加。

    董朝銘切下蘆筍配著蝦rou吃下一口，他不挑食，是什么都能吃光的類型，郁楚媽最喜歡看他吃飯，每次都能給自己的廚藝增加豐富的信心。郁楚大小姐胃口，除了她偏愛的其余都幾乎不動，董朝銘控制著自己不多看斜對角的郁楚一眼，低頭專注于自己的碟子。直到把餐盤的東西一掃而光，他無意識地向前方投去目光。

    郁楚的頭發(fā)固在腦后，露出兩個小巧的耳朵，她叉起小半根蘆筍放到唇邊，小口小口咬進嘴里，綠色的蔬菜浸過橄欖油，水亮水亮，被紅唇箍在中間，在董朝銘眼里上了一層朦朧濾鏡。他強迫著自己把黏在郁楚嘴唇的目光撕下來丟到別處，忍不住唾棄自己。

    一頓飯吃得他極其煎熬。他有自尊心，更有羞恥心，照例在廚房收拾的兩個人一個字都沒舍得給對方，整個空間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董朝銘突然響起的聲音還沒有水聲大，郁楚以為自己幻聽了，回身去看那邊洗碗的人，

    “你說什么？”

    “我說，”董朝銘關(guān)上開關(guān)，水聲瞬間消失，“如果我期末超過你做了年級第一，你會怎么做？”

    郁楚聽清了，緩緩走到董朝銘身邊把碗槽里的餐具一一整理到櫥柜里，她只當董朝銘又在發(fā)瘋，干脆不理。董朝銘繞到她身后，憑著身高優(yōu)勢把人圈起來，說出來的話里有他全部的自尊心，

    “我們打個賭怎么樣？就賭我能不能做第一?！?/br>
    郁楚從后看像被少年抱在懷里，雙目糾纏，也許會被誤認為是哪部青春片的狗血橋段，這樣的場景對白應(yīng)該甜蜜，應(yīng)該叫人臉紅，但這兩人注定沒有羅曼史的命，事實上不對付了數(shù)年的他們只有火藥味十足的互嗆，

    “別做夢了，你做回你的萬年老四都是菩薩顯靈，考慮點實際的吧。”

    “你不敢跟我賭？”

    郁楚抬起左腳，快準狠地踢在董朝銘側(cè)面腳踝上，疼得董朝銘一下蹦起來，郁楚挑眉，笑得挑釁，

    “你不配跟我賭?！?/br>
    董朝銘聽見自己腦子里火山噴發(fā)的聲音，guntang的巖漿燒壞了他的神經(jīng)，頭頂直冒煙。郁楚，他發(fā)誓一定要狠狠羞辱她。

    他發(fā)誓。

    ...

    董朝銘?yīng)氉陨涎萜鹆藙钪九枷駝?，離期末考試還有近一個月，董朝銘帶著董辰磊都沒有激起的勝負欲全身心地投進復(fù)習(xí)里，連平日最頭疼的政治都橫下心背熟。

    儲翊被數(shù)學(xué)競賽沒完沒了的培訓(xùn)纏住手腳，只有飯點能被放出來，吃晚飯時只嚷嚷老田瘋了，

    “真是要死，老田居然額外留了十道拿破侖叁角讓我們解，殺了我算了。”

    董朝銘一頓，郁楚好像也報名那個競賽了，視線里儲翊手邊放著一打白紙，頂上印著復(fù)雜的平面圖形。

    “郁楚真是神仙，自己還找了兩套題天天做，她是不是每天有48個小時啊。”

    董朝銘裝沒聽見，專心吃飯。郁楚最近確實一心撲在競賽上，根本不理任何人，尤其是董朝銘。

    儲翊那天沒問出來董朝銘去找郁楚的后續(xù)一直賊心不死，提到了郁楚就假裝無意地打探，

    “我怎么感覺你和郁楚，你們關(guān)系更僵了？”

    董朝銘一提這個就眼里冒火，他被儲翊忽悠著上趕著把臉伸到郁楚手邊被打了一巴掌，他還能舔著臉問，

    “你信了你的鬼話，我...”

    儲翊意外釣上條大魚，滿臉幸災(zāi)樂禍，一語道破，

    “欸，什么狗屁朋友，就是你和郁楚，我當時就猜出來了，還跟我裝呢?！?/br>
    董朝銘吃癟，氣得鼻子都抽抽起來，破罐子破摔，

    “是又怎么樣?！?/br>
    “你不會真去問她是不是暗戀你了吧？”

    “那不是你分析的嗎，你們合起伙耍我？”

    儲翊差點笑撅過去，

    “全是我瞎編的啊，不是，那郁楚怎么說？”

    董朝銘臉黑得不能再黑，手里的筷子就要讓他掰斷，緊緊閉上嘴維護自己僅存的自尊。

    儲翊笑出鵝叫，好奇心全被吊起來了，今天他必須知道所有對話，

    “我新?lián)Q了個游戲本，加上我的賬號，借你幾天怎么樣？”

    游戲本算個屁，他是高貴的手機玩家，打死他都不會說，

    “...幾天？”

    “叁周?！?/br>
    “一個月，一個月行不行？”

    儲翊豁出去了，一個月?lián)Q一個一輩子的笑料，太值了。

    “她說，她不和年級第八談戀愛?！?/br>
    “噗”

    儲翊真的憋不住，如果不是對面董朝銘神色過于可憐，他可能會克制不住地發(fā)出地動山搖的笑聲。

    郁楚就是郁楚，董朝銘永遠的克星。

    “牛啊，”儲翊簡直要拉起橫幅寫上郁楚女神幾個大字，由衷地感嘆，“郁楚太牛了?！?/br>
    他痛快地把密碼寫出來擱到桌上，董朝銘撿起那個小破紙條，感覺像是撿起被自己賣掉的自尊。

    同一時間，坐他們附近的俞逐月勺子脫手掉在地上，“?！钡囊宦?，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