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巴倫支海
叁十叁、巴倫支海 運動會過后就是考試,董朝銘熱血地背了一整晚政治,他向來喜歡依靠瞬時記憶,在他這,反正就算按照老師制定的計劃每天推半章進度,等到考試那天也全忘了,他寧愿照自己的節(jié)奏復(fù)習(xí)。 郁楚是典型的好學(xué)生,不止會按時復(fù)習(xí)還會在那基礎(chǔ)上多背出提前量,她很少做沒準備的事情,更無法沒有心里準備就上考場。像是有強迫癥,不到老師進來發(fā)卷的那一刻她都不愿停止復(fù)習(xí),也許會考,萬一會考,她不愿放過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郁楚考完試走出考場時,瞥見了角落拐角里隱著的董朝銘,輪廓模模糊糊只能分辨出顯眼的的球鞋。 郁楚走過去,董朝銘還在埋頭給她發(fā)消息,一條接著一條,郁楚口袋里的手機跟著不斷震動。她哭笑不得, “別發(fā)了?!?/br> 董朝銘聽見郁楚的聲音,猛地抬頭,眼睛里盛滿笑意,偏偏嘴角努力抿著,控制顴骨不會升天。 學(xué)校人已經(jīng)走了大部分,考試有利有弊,一半的時間緊張一半的時間是難得的休整,如果你不像郁楚這樣考完就惦記著回去對答案,你能收獲一個無人打擾的下午。 董朝銘的手悄悄地用指尖碰郁楚的手背,郁楚腦子里轉(zhuǎn)的都是考試題目,尤其是兩個她不確定的數(shù)字,半點沒察覺,她問身邊的人, “你數(shù)學(xué)最后一道題結(jié)果是什么?” 董朝銘想要牽手,卻瞄到樓梯逆著他們毛毛躁躁跑上來一個人,遺憾地握了下郁楚的指尖就放開,語氣懨懨, “那個區(qū)間?” “嗯?!?/br> “負四到負根號二,一到根號二。” 郁楚下樓梯腳步一頓, “為什么不是到正無窮?” 董朝銘反應(yīng)極快,迅速拉住郁楚的手腕一扯,避開急匆匆沖上來險些撞到她的男生,那男生連連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郁楚搖搖頭,示意他沒事,男生應(yīng)該是真的很急,眨眼就消失不見了。郁楚直起身,頭嗡嗡響,一直回憶卷子上的已知條件,檢查自己落掉了哪一個。 “a有限制,不可能到正無窮。” 郁楚心情一瞬變得沮喪, “那我錯了,我根本沒考慮。” 終于四下無人,董朝銘得以如愿牽起郁楚的手, “萬一是我錯了呢,我又不是百分之百都對?!?/br> 郁楚聽到這話呆了兩秒,對啊,他怎么會都是對的,自己被他教了兩天數(shù)學(xué)就開始下意識把他作為標準答案,百分之百地信任他的結(jié)論。 董朝銘五根手指嵌進郁楚指縫間與她十指相扣在一起,郁楚還陷在思緒里,也忘了阻止,再反應(yīng)過來時已全然被動。緊張地回頭去看,被董朝銘識破,安慰她, “沒人的,有人我再松開。” 郁楚算是默許了,兩人牽手走了一路,直到校門口,董朝銘正要說話,手卻被郁楚觸電一樣甩開了,愣愣地看過去,郁楚小幅度抬手, “你爸?!?/br> 董朝銘朝方向抬頭望去果然看見立在車門處打電話的董辰磊,正好掛斷了電話,回首就發(fā)現(xiàn)了校門處的董朝銘和郁楚,點頭示意。郁楚過來打了招呼就拘謹?shù)鼗亓擞艏臆嚴铮舳腋缸釉谲嚴锵鄬o言。 董朝銘把書包甩進后座,氣有些不順, “你怎么來了?” 董辰磊在學(xué)校外面等了半天,都接了個委托人電話臭小子還是不見蹤影,現(xiàn)在上車第一句話居然死質(zhì)問他為什么來還,好像他不應(yīng)該來, “怎么,你爸還不能來了?你媽看你小姨去了,我不來誰來接你?” 他可以和郁楚一起回去。 董朝銘算盤都打好了,卻被董辰磊生生截斷。 “考試考得怎么樣?” “還行?!?/br> “永遠就這兩個字,到底好還是不好?” 董朝銘皺眉,或許真是對董辰磊的突然出現(xiàn)感到厭煩,故意跟他爸唱反調(diào), “不好?!?/br> 董辰磊撇了一眼兒子的表情,吊兒郎當?shù)臎]個正行,重重地從鼻腔嘆口氣。話題進行不下去,車里一陣沉默,董辰磊方向盤往右打,看到路邊并肩同行的高中男女生,突然想起了剛剛的畫面, “你怎么和郁楚一起出來?我聽你媽說你還主動要去坐人家的車,你們關(guān)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副駕駛的董朝銘身形一僵,廢話滿筐的他現(xiàn)在這一瞬間只覺嗓子發(fā)干,找借口都沒頭緒,只硬梆梆地吐出兩個字, “碰巧?!?/br> 幸虧董辰磊只是隨口一問, “你媽喜歡和他們家接觸,你少主動湊過去,郁楚說到底還是你的對手,你要是早爭氣,我怎么可能讓郁浩航占上風(fēng)這么多年?!?/br> 董朝銘聽這話聽得耳朵生繭,心煩意亂時最易沖動,他脫口而出, “如果我喜歡郁楚呢?” 車子駛進小區(qū),董辰磊沒聽出來這里面的用意,又或者根本沒思考過這種可能性, “你現(xiàn)在是高叁,想什么喜歡不喜歡?再說,你喜歡誰也不能喜歡郁楚,那我一輩子不都在郁浩航面前直不起腰了?”董辰磊踩下剎車,等車庫大門打開,車里一片安靜,只有他的聲音格外清晰,“幸虧,人郁楚也看不上你?!?/br> 他這個兒子在他眼里總有一萬個不滿意,如果他是個學(xué)習(xí)機器,估計他爸做夢都能笑醒,董朝銘根本沒有搭話的欲望,安靜盯著車庫漸開的門。 “不如正好趁你們高叁學(xué)習(xí)忙,趕快把那聚餐取消?!?/br> “不行。” 董朝銘斬釘截鐵地拒絕。 “你現(xiàn)在的任務(wù)就是成績,別的不用你管,好好學(xué)習(xí)就行?!?/br> 董朝銘執(zhí)拗著甚至不肯下車,董辰磊對他的堅持無比奇怪,但他脾氣不好,做律師總是把一切克制都給了委托人,留給他兒子的只有冷哼, “那你等著吧,你不提,郁楚也會提,她比你重視成績多了?!?/br> 董朝銘心里那股深埋的不安又被翻出來,赤裸裸地拍在他臉上。 被郁楚甩開的手心空蕩蕩的,顯得有些可憐。 的確可憐,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陷入愛戀,卻因為他人周圍人說的年歲不對,時機不恰,于是絕對不能被發(fā)現(xiàn)。只能在放學(xué)路上偷偷牽手;只能在食堂角落郁楚吃辣嘴唇腫腫時借著查看的借口被董朝銘撈過來,烙下一個辛辣的吻,轉(zhuǎn)眼間就要松開;只能在深夜又回憶游池里的告白,祈禱那不是金魚吐的泡泡,下一瞬就要破滅。 只有這種時候,董朝銘才會有實感,他不是單相思。 總是壓抑,總是不滿足,董朝銘總是纏著郁楚一遍遍詢問, “你是我的嗎?” 可無論郁楚回答什么,他都覺得不對,不夠。郁楚對他而言是好不容易得手朝思暮想的寶貝,只每天一點點的相處時間怎么夠。 他想成為全部。 但他拿不準。 他拿不準郁楚想不想?郁楚對他究竟有多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