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妻日常_分節(jié)閱讀_37
其實他恢復得這么快,她也功不可沒。若是每日心緒煩亂,傷勢才不會見好。 ** 一大早,老夫人就過來了,徑自在廳堂落座,要香芷旋過去說話。 這時候的香芷旋還沒醒呢。 襲朗早就醒了,卻很享受這樣的一個清晨,想晚一些起身。 香芷旋已經(jīng)完全習慣了在他懷中酣睡,他又沒驚動,便還沉沉睡著。聽得含笑通稟她才醒來,不情愿地翻了個身,心里很是不滿。 可是長輩點名要見她,還大駕光臨,她推辭不得。 襲朗吩咐含笑:“跟老夫人說,她能等就等會兒,不能等就先回松鶴堂。” 含笑稱是,之后遲疑地道:“奴婢先將四奶奶的衣物送進去吧?” 香芷旋立刻說話,隔著簾帳,隱約看到含笑將一疊衣物放下,又轉(zhuǎn)身退出。 她磨蹭了一會兒,這才讓襲朗幫忙把衣服拿過來,起身穿衣時隨口說道:“今天好像又冷了一些?!?/br> “知道了?!币u朗應著,手把玩著她散在背后的長發(fā),輕輕撩撥。 她后背有點兒癢,斜睇他一眼。心里是很不自在的,身形沒被他看盡,也有大半是逃不過他視線的??梢膊桓艺f什么,怕他索性讓她不著寸縷。這人能有多好,就能有多壞。只得顧左右而言他:“老夫人要是問起我那筆銀子,我怎么說才合適呢?” “就說……”襲朗微一思忖,“我?guī)湍愦娴姐y號去了?!?/br> 這是個好借口,她欣然點頭。 ** 老夫人等了小半個時辰,香芷旋才捧著小手爐,慢吞吞到了廳堂。 她將手爐交給身旁的含笑,先行施禮,見禮之后便又將手爐拿回手里,問道:“您過來有什么吩咐?” 兩次交集之后,老夫人自是不會再給香芷旋好臉色——再裝腔作勢的,她做不來,便是做得來,香芷旋也會將她看低到塵埃里去。她板著臉,語氣冷凝:“你六弟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是。” “別的事也聽說了?” “是?!?/br> “那就好?!崩戏蛉碎_門見山,“我們一時拿不出這么大一筆銀子,所以,今日我求到你頭上了?!?/br> 香芷旋可以直接用方才襲朗給出的理由搪塞,但她沒有。橫豎都被折騰起來了,她樂得跟老夫人多說幾句話,笑道:“我也聽說了,公中有銀子,只是要用產(chǎn)業(yè)等價交換?!?/br> 老夫人擰眉,“那是你公公被氣糊涂了,你也要跟著犯渾么?” “糊涂、犯渾,”香芷旋忍不住笑,“我不覺得啊。” 老夫人多看了她兩眼。眼前的女孩子,明明還是那副讓她恨得牙根癢癢的容貌,卻與之前相見時有所不同。像一只慵懶的在打歪主意的貓。對,就是這種感覺。 讓人一看就厭煩。 她嫌惡地皺了皺眉,壓制著在心頭翻涌的情緒,道:“且不說這些。說說你大哥、二姐的事情吧。” “他們有什么事?有什么事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毕丬菩桓笔虏魂P己的樣子。本來么,那些人本就跟她沒什么關系。 誰對她好,她才會盡量回報。香若松和香綺旋除了坑她害她,沒做過別的。她為什么要關心?——牽扯上香若松,那就是關乎香家的事了,不需她再糾結(jié)計較什么,真的可以置身事外。 “你別急著明哲保身?!崩戏蛉苏f到這些,心中快意,面色就舒緩下來,“你大哥已到了京城,且將你二姐接回香家在京城的宅子了,這些你還不知道吧?對外的說辭,是接了你染了惡疾的二姐來京城調(diào)養(yǎng),而你二姐在途中遇到良醫(yī),病已好的七七|八|八。這些也只能是對外人說說,怎么回事你我都清楚?!?/br> “是,您與我都清楚?!毕丬菩镜糜行├哿?,也清楚老夫人是不會主動發(fā)話讓自己落座的,索性徑自轉(zhuǎn)去落座,“我今日有些不適,要坐著說話,您別怪罪?!甭渥?,接著之前的話題道,“我是怎樣嫁過來的,香家出過怎樣的事,您或許一清二楚,或許可以用香家名聲要挾我,但是沒用的,我不可能為了這些拿出銀子。您可別忘了啊,您是早就知道,還是近期才得知,其中是有差別的,香家咬定您從一開始就得知,才收了八萬兩銀子,才要我嫁過來,也不是不可以的。香家現(xiàn)在應該是不由您隨意擺布了吧?” 她說完這些,笑了笑,隨即斂目看著手里的小手爐。 是趙賀昨日送到她面前的,很是精致。應該是太子常來探望希望的緣故吧,內(nèi)務府特地打造了幾個新式的手爐,一眼就能看出,是費了些心思的。她自心底要感謝的自然不是內(nèi)務府,是襲朗。便是以前山高水遠,也聽說過宮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 老夫人的視線也落在了手爐上,是她都沒見過的樣式。幾念之間便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這樣嬌氣而且不知收斂掩飾的一個人,襲朗竟也能容著。這到底是故意跟她置氣,還是真的對香芷旋另眼相看? 念頭只是一閃而過,老夫人還是只說正事:“香家不會由我隨意擺布,可也不能對你言聽計從吧?況且他們離京城這么遠,不需提及。我要跟你說的,只有你二姐。你們姐妹不合,并不是秘密?!?/br> 香芷旋略有點兒漫不經(jīng)心,“嗯,您盡管直說。” 老夫人慢條斯理地道:“你想一想,有沒有這種可能:我命人將你二姐帶到了松鶴堂,她因著嫉妒、不甘,揭穿你在香家的一些不該讓人知道的事。你可別忘了啊,她怎么說與你怎么說,是有區(qū)別的,她說的是不是屬實,不是很重要,說,才是關鍵。” 香芷旋研讀著老夫人的神色,越看就越討厭這人的嘴臉?!澳敲?,我也請您想一想,有沒有這種可能:我將六爺欠債的事以訛傳訛,他會不會被逐出襲府???” “哦?”老夫人一副全然不信的樣子,“你這樣可就是胳膊肘向外拐,真如你所說的那般,襲府會容得了你?老四待你還不錯,你又何苦做傻事逼著他休妻呢?” “可照您的打算,襲府更容得不我?!毕丬菩裆珶o辜,“您都要讓我二姐栽贓污蔑我了,我還不能借著事實出口氣?橫豎都是一個下場,我不好過,別人也別想好過?!彼f到這兒,抿了抿唇,端茶喝了一口便將茶盞放下,喚含笑,“茶有點兒涼,給我換杯熱的?!?/br> 含笑忙走過來,用身形擋住老夫人的視線,又以眼神詢問香芷旋。 香芷旋給她使眼色,示意她去知會襲朗。話說的是硬氣,心里卻一直在打鼓:香綺旋要是真來到了襲府,要是真往她身上潑臟水,她還真消受不起。而情急之下,她全無辦法,只能指望襲朗。 雍和二十八年,襲府。 時值深秋,佳期已盡的花無聲凋零,輾轉(zhuǎn)旋入塵。桂花、木槿、一串紅則開得正艷,搖曳起舞。 馥郁或清淺的花香融入蕭颯風中,絲絲縷縷蔓延入室。 香芷旋蹙了蹙眉,不喜歡幾種香氣糾纏不清地縈繞在鼻端。放下手中的毛筆,她端起茶盅,啜了口茶,視線不經(jīng)意地瞥過襲朗。 他站在寫,眉宇平靜,神色專注。 太醫(yī)要他臥床休息,手臂不可運力,盡量不要走動。他是不肯聽的。仿佛那身體、傷病是別人的,與他無關。 香芷旋放下茶盅,以手托腮,望向窗戶。 花樹暗影投在窗紗上,隨風浮動,間隙中的光影如碎玉,晃人的眼。 她微微瞇了眸子,視線在室內(nèi)打了個轉(zhuǎn)兒,落回到襲朗身上。 他穿著一襲玄色箭袖錦袍,發(fā)髻、劍眉漆黑,面容、雙手被襯得更顯蒼白。 清雅俊倫的容顏,清寒寂寥的氣息。明晃晃的日光下,人也似被秋夜月光籠罩,與萬丈紅塵隔離開來,獨守一方寂冷。 三年馳騁沙場、千里如火殺戮、劍斬七名敵將——這些是他成婚前的經(jīng)歷,她總是難以將這些與眼前這人聯(lián)系到一處,又分明是不容辯駁的。 若沒有那些經(jīng)歷,他便不會身負重傷,她便不會嫁給他。 他是在戰(zhàn)捷那一場硬仗中負了重傷,回京后傷勢反復,一度命懸一線。襲家老夫人、大夫人張羅著給他沖喜。她的祖母、伯父抓住了這時機,事情雖然一波三折,到底還是如愿以償,兩家結(jié)了親。 其實他哪里用得著沖喜?性情那樣堅毅,對自己甚至都是殘酷的,豈能輕易被傷病索了命。 斂起思緒,香芷旋走到襲朗身邊,給他續(xù)了一杯熱茶,瞥見硯臺里的墨汁所剩不多,拿起了墨錠,卻又遲疑起來,“要不要歇息片刻?” “沒事。”襲朗凝住她的手,白皙,細瘦,“喚丫鬟吧?!焙軕岩伤龥]那份力氣。 香芷旋微笑,“正覺著有點兒冷,做點事能暖和一些。” 襲朗的視線上移,對上了那雙大眼睛。宛若墨玉浸在澄明秋水之中,水光瀲滟,眼尾微微上揚。她眼中有著淺淺笑意,和他剛一對視,便垂了眼瞼,專心磨墨。 他也就繼續(xù)凝神抄寫《法華經(jīng)》。佛經(jīng)能夠平和心境。 筆尖逸出的一筆一劃,都會帶來尖銳或鈍重的疼。這過程,如同手持利刃,一下一下折磨著自己。 也不是跟誰較勁,更沒逞強的意思,實在是因傷口不論怎樣都會這般作痛。那就不如適度地做些事,筋骨不至于僵滯,心神不至于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