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妻日常_分節(jié)閱讀_107
紙張紛紛飛起,又輾轉(zhuǎn)落地。 這一段在他心頭始終是雞肋一般的父子緣分,不需再有半分留戀。 父親一直不認可他。以前以為,那份不認可是源于大事小情上的分歧對峙。所以這段日子能遷就的都盡量遷就,真不曾狠下心來針對父親做過什么事,從不曾想過將生身父親置于尷尬甚至痛苦的深淵。 他怕自己會后悔,所以總是忍著不要踩到那個界限。 至今日才知道,父親不認可的,還有他的品行。是不認可還是懷疑呢?不重要了,沒差別。 戰(zhàn)功是容易得到的,戰(zhàn)功是可能作假得來的。 他的父親,是這樣看他的。 別人要強加給他的罪名、侮辱,他可以忍,家中有人竟也如此。 他的妻子,是能由著居心叵測之人加害的,是上不得臺面的。 他的父親知道阿芷已置身險境,要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看熱鬧。 到底是有多憎恨他? 襲朗走出書房院的時候,心頭火氣慢慢消散。終究是沒了怒意,反而有種得到解脫的感覺。 老太爺為人處世自有一套章程,今晚大抵是想與他細說的,興許是有一定道理的。 但是,沒必要了。 緣分已盡。緣盡并不一定是在生死別離的前提下發(fā)生。 形同陌路也可以,即便同在一屋檐下。 他的忍耐,到此為止。 ? ☆、第71章 ? 寅時,外面仍是黑漆漆的。 襲朗聽到自鳴鐘的響聲,睜開眼睛。 手臂輕輕地從懷中人頸下慢慢抽出,又去將她環(huán)著自己的手臂輕輕拿開。 香芷旋卻不肯,往他懷里拱了拱,手臂摟得更緊了,嘴里還咕噥著什么。 反復幾次,襲朗只得放棄,語帶笑意地喚她:“阿芷?” “嗯?”香芷旋應了一聲,不情愿地睜開眼睛,“該起身了?” “嗯?!彼H了她的唇一下,“睡得太晚,你別跟著起身了?!闭f完起身下地。 “不?!毕丬菩S著坐起來,取過衣服穿上。 每一日都是這樣,她堅持要陪他用過早飯,送他出門。 襲朗拿她沒法子,只能由著她。 穿戴整齊,洗漱之后,她幫他在手上涂了祛疤的藥。時間已不短了,不細看的話,根本不能發(fā)現(xiàn)那道疤痕。她還是堅持,直到完全不見了才算好。 這件事就更得依著她了,答應過的。 之后兩個人一起用完飯,香芷旋送他出門。 一面走,襲朗一面叮囑她:“回去再好好兒睡一覺,實在不行就讓丫鬟去正房通稟一聲,晚些去請安?!?/br> “沒事的?!毕丬菩Φ?,“中午多睡會兒就好了。”說著話,想起了昨夜他與自己說過的事,拍了拍額頭,“哎呀,你看我這腦子,昨日請大嫂過來說話的。我讓薔薇去傳話,改為下午我去找她?!?/br> “不用?!币u朗笑著刮了刮她鼻尖,“急什么呢?” “倒也是?!毕丬菩A苏Q?,“其實我就是替你著急。”想早點兒讓他理清楚這些事,讓老太爺徹底消停,本就那么累了,不想他再為家事分神。 “這可就多余了。我都不著急?!?/br> “是啊,你多心寬啊,哪兒是我能比得了的?!?/br> 說說笑笑間,到了二門,香芷旋停下腳步,“別太累啊,早點兒回家?!?/br> “放心?!币u朗輕輕擺手,“回去吧。”語必與早就等在二門外的趙賀說著話,大步流星地走遠。 香芷旋看了他的背影一會兒,這才轉(zhuǎn)身回房,睡了個回籠覺。辰時再次起身,吃了兩個豆腐皮包子,一碗小餛飩。如今她每日算是吃四頓飯,胖是胖不起來的,摸黑醒來折騰一趟,吃的那點兒東西不過是杯水車薪。 他不想讓她每日折騰,但她不想讓他獨自用飯出門。再怎樣的情深意濃,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 她大抵是不能被慣壞的人。 請安之后,去花廳示下。 今日各個管事就老實多了,她說什么就當即稱是而去。 這還差不多。 隨后,記掛著昨日打發(fā)走廚房買辦的事。她讓薔薇負責此事,找個人臨時補上這個缺,詢問幾句,聽薔薇說已辦妥,這才放心了。 下午,香大奶奶沒來,大太太卻過來了。 香芷旋也猜想過這一節(jié),卻沒想到大太太真做得出。來了就不能不見,她讓人把大太太讓到西次間說話,上茶之后,遣了屋里服侍的,只留了薔薇、鈴蘭在一旁。 大太太開門見山:“昨日我過來是有事找你?!?/br> “什么事?”香芷旋語氣有點兒冷淡,“銀子的事?” “難為你猜得出?!贝筇畔率掷锏牟璞K,報賬給香芷旋聽,“去年你強行要走的那筆銀子,是內(nèi)院外院一并給你湊出來的,只差去借外債了。我那會兒沒法子,連自己的梯己都拿了出來,只要你肯安安生生出嫁。既是如此,從那時到如今,家里一日比一日拮據(jù),便是你二姐出嫁時,我都沒給她銀子,只用田產(chǎn)代替的?!?/br> “哦?!毕丬菩桓笔虏魂P己的樣子,故意把話題往別處扯,“我那個活寶二姐,嫁了怎樣的人家?” “嫁了個小商賈?!贝筇笱艿卮鹆诉@一句,斜了香芷旋一眼,“你別打岔,我方才說的句句都是實情。家里為了你的事,可算是血本無歸。眼下實在是周轉(zhuǎn)不開了,春日又正是用錢的時候,你好歹先拿幾千兩出來給我應急?!?/br> 香芷旋真是煩透了關于錢財?shù)倪@種話題,“內(nèi)院沒錢了,你找外院的賬房支取就是了,便是破例多支取一些,等來年節(jié)儉一些,少些開銷便是。這些過日子的話還用我告訴你?找這種借口跟我要錢,我怎么可能給你?不過,你找別的借口也一樣。我手里是有銀子,但是不會給你們,一分一毫都不會給?!?/br> 末一句把大太太的火氣拱了上來,抬眼打量了室內(nèi)一周,連連冷笑:“過上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就不要娘家了,嗯?” “娘家?我可沒有這樣的娘家,那些年不過是寄人籬下而已?!毕丬菩故遣粣?,笑笑的,“我但凡還有一個血脈相連的主事的親人,也不至于落到被人貼錢送給高門沖喜的地步?!?/br> “可你是不是因禍得福了?” “那你們是不是因為我因禍得福才能到京城的?”香芷旋一瞬不瞬地看著大太太,“那筆錢財,是我爹娘賺下的,不是你們的。被你們揮霍了那么多年,也夠了?!?/br> “你居然說出這樣沒良心的話!”大太太切齒道,“你們姐妹三個這些年都是不吃不喝不穿戴不打扮活到現(xiàn)在的?不需要開銷?” “我們是跟別人一樣長大了,你們在衣食起居上的確是沒有委屈我們。不能委屈啊,一個個養(yǎng)得不成人形,如何能在談婚論嫁時賣個好價錢?”香芷旋仍是凝著眼前人,“你們住的宅子,是我爹娘賺下的吧?你們養(yǎng)著我們姐妹三個的錢財,也是我爹娘賺的吧?我爹娘留下了偌大的一份家業(yè),你們就那么揮霍掉了。到現(xiàn)在居然好意思說我沒良心?沒良心的到底是哪個?做了多少年虧心事的到底是哪個?” “你少跟我張嘴閉嘴地提及你爹娘的財產(chǎn)!”大太太理直氣壯地對上香芷旋的視線,“你爹娘便是富甲天下,他們?nèi)瞬辉诹?,那份產(chǎn)業(yè)也要歸在世的兄弟掌管。你心里不平?那就只能怪你自己投錯了胎。二房那時但凡有個能繼承家業(yè)的男丁,也不需我們費力不討好的經(jīng)營那一攤子事!你也給我記住了,你是女孩子,從一出生就已注定要嫁人,嫁出去的人便是潑出去的水,沒資格提及你爹娘家產(chǎn)的事——那是香家的事,跟你這個已經(jīng)嫁人的半點兒關系都沒有!” “跟我沒關系???”香芷旋失笑,“好啊,沒關系可好。既是沒關系了,你來找我做什么呢?嫁出去的人是潑出去的水,給出手的銀子亦然。你就放心吧,我便是到街頭做散財童子,也不會給香家花哪怕一兩銀子。甚至于,要是有機會,香家剩下的那點兒家當,我也要一并收回。你不妨從現(xiàn)在就開始節(jié)儉一些,因為你的下半輩子,只能指著夫君的俸祿過日子了?!?/br> 大太太臉色有些發(fā)白了,一副又氣又笑的樣子,“好,好啊。嫁了人果然是不一樣了,會說大話,還會咒人了。就憑你?就憑那個什么夏家?你大哥能聽你危言聳聽,我可不吃那一套。我就不信了,堂堂入朝為官的人的家業(yè),能被區(qū)區(qū)商賈算計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