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朧轉(zhuǎn)身望了望他的背影，唇畔浮現(xiàn)笑意，之后與身邊兩名丫鬟向穿堂走來。

    香芷旋神色如常地舉步前行。

    襲朧看到了她，快步走上前來，“四嫂，你怎么又出來走動了？”

    香芷旋駭笑，“總悶在房里會生病的?！边@都怪那些大驚小怪的管事、丫鬟，好像懷胎之后整日躺在床上才妥當(dāng)。

    襲朧見侯mama、藍(lán)mama跟在后面，放心地笑了，“你別怪我大驚小怪的，我看見你忙忙碌碌就心驚膽戰(zhàn)?！庇纸忉屪约旱男雄?，“我想去老太爺?shù)臅空乙槐井媰裕切r候看見過的，有一幅圖可以描下來做花樣子，走到半路才想起四哥這兩日常去，我怕里面有什么要緊的公文卷宗，就折了回來，要去問問你再說。”

    “正好，我也要去，一起走。”

    襲朧笑著點頭，又道：“這幾日，四哥命人來書房拿東西的時候，總是一位公子前來，好像是四哥新招募來的幕僚吧？”

    “好像是吧，我也不大清楚?！?/br>
    “那位公子也不知是何出身，知道的事情還不少呢?！币u朧笑著攜了香芷旋的手，“我第一次遇見他，是帶著幾名丫鬟采集花露，想要用來泡茶。他看到了，就問了兩句，后來告訴我，將茶葉用細(xì)紗包裹起來，入夜放在含苞欲放的荷花里，第二日清早取出，用來泡茶還不錯。我后來就試了試，果真別有一番韻味?！?/br>
    香芷旋贊道：“倒是個風(fēng)雅之人呢?！?/br>
    “是啊?！币u朧笑了笑，“方才他去書房，聽說是得了四哥的吩咐，來取一幅輿圖，走了個對面，就寒暄兩句。他得知我為何去書房，告訴了我一個繡鋪的名字，說那個鋪子里有很多罕見的花樣子——他也是聽他的meimei說的，還說我要是相信，就讓丫鬟去那個鋪子里看看——那兒的花樣子是能買回家中的。”

    “那明日我們就讓人去看看?！毕丬菩χ鴳?yīng)聲，心里想著，冬兒今日可是比平日里話多一些，看起來是打心底的高興?；蛟S是因著那位公子的緣故？再想到“讓丫鬟去那個鋪子”一句，覺著那個人說話很是周到。

    而那位公子到底何許人也？

    她再回想一下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情形，腦海里閃過“般配”二字。

    這好像有點兒荒謬了，要是跟襲朗提及，他不取笑她才怪。

    但是，真就是挺般配的——胡思亂想半晌，她還是這個結(jié)論。

    都說生個孩子傻三年，這還沒生呢，就開始犯傻了？她揶揄著自己。

    **

    襲朗看來看去，最滿意的還是新寧伯世子陸星南。

    在與寧氏、香芷旋說起之前，他想著還是先問問襲朧更妥當(dāng)。萬一小丫頭很不情愿呢？那他就要重頭選人了。

    晚間，他讓小廝把襲朧喚到了外書房。

    襲朧不明所以，從來不覺得外書房是自己該來的地方，進到門里，有些緊張地問道：“四哥，我是不是做錯什么事了？”

    “胡說，你一個小丫頭能做錯什么事？”襲朗指一指書案對面的椅子，“坐下說?！?/br>
    襲朧松了一口氣，落座后，語氣輕快起來，“不是訓(xùn)我就成啊?！?/br>
    襲朗敲了敲桌面，又捏了捏眉心，“我就直說吧——這幾日我沒閑著，幫你相看了幾個人，眼下我看中了一個，是新寧伯世子。單拎出來辦事妥當(dāng)，有些才華，放到人群里也很出挑。你別不自在，長大了，終究是要嫁人，我和母親、你四嫂都希望你嫁得相對于來講是最好的門第。你同意與否都要與我照實說，這家不行，我再繼續(xù)給你相看?！?/br>
    襲朧聽得前幾句，垂下了頭，臉不自主地漲紅了。聽得末尾幾句，心里很是感動。她何嘗不知道，母親、四嫂今年都在為她的婚事迎來送往費神斟酌，沒想到的是，四哥竟會為她親自物色人選。

    她定了定神，斟酌之后，抬眼看著襲朗，笑，語氣卻很鄭重：“我聽四哥的。”

    “我可當(dāng)真了啊。”

    “你可真是的……”襲朧又氣又笑，“這種事，我怎么會胡說呢？”

    襲朗笑起來，“那就行。明日讓母親跟你四嫂張羅起來?！鳖D了一頓，又問，“你知道新寧伯世子是哪一個吧？”

    襲朧瞪了他一眼，“我從哪兒知道??？”

    輪到襲朗意外了，“小廝明明說你們見過面，我記錯了？”

    襲朧驚訝地看著他，這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

    襲朗不相信自己記錯了，問道：“近幾日去老太爺書房取東西的人，你沒見過？”

    “??？”襲朧睜大了眼睛，“那個人就是新寧伯世子？”

    襲朗嘴角一抽，“你跟他見過面，連他姓什么是什么人都不問問？”

    襲朧白了他一眼，“在府里晃來晃去的人多了，我遇見一個就要盤問一番嗎？這是我的家，我為什么要問一個外人的底細(xì)啊？”

    襲朗抬手撓了撓額角，“得了，你有理，你說的對?！闭Z聲微頓，“話說回來，你覺得他怎么樣？”

    襲朧垂下了頭，半晌才小聲回一句：“不是說了么？我聽你的?！?/br>
    襲朗看著meimei漲紅的小臉兒、眉間隱隱的喜悅，放下心來，由衷一笑，站起身來，“走，我送你回內(nèi)宅?！?/br>
    襲朧乖乖地跟在他身側(cè)，漫步回內(nèi)宅。

    襲朗邊走邊叮囑道：“日后母親再教你持家之道、算賬之類的，不許敷衍了事。好好兒學(xué)，再跟著你四嫂歷練一番，有好處?！崩^母偶爾會跟他抱怨，說冬兒學(xué)琴棋書畫針織女紅分外上心，算賬管家這些卻總是興致缺缺，沒個正形。

    “嗯?！?/br>
    “再有，缺什么跟我說，我給你添置。”襲朗側(cè)目看她一眼，語帶笑意，“你可別嫌我啰嗦，平日我也沒工夫跟你說話。”

    “四哥……”襲朧停下腳步，抬眼看著他的時候，已是眼淚汪汪的了，“這八字還沒一撇呢，你亂打算什么??？我還想多留在家里幾年呢。你倒是好，這說著說著，怎么像是我很快就要離開家了？”

    “你可真是……”襲朗拿她沒轍，抬手給她拭去滾落腮邊的淚，緩聲安撫，“這么大人了，怎么還哭鼻子？就算你想早些嫁出去，我們也得多留你兩年?？墒窃撜f的話我得提前說下，總不能讓你臨陣磨槍。再說了，給你提前置辦些東西，來日不用上賬，也是為你好?！?/br>
    “這還差不多?！币u朧用帕子擦了擦眼淚，語聲有點兒悶，“我都記下了，會照辦的?！?/br>
    “知道就好。平日好好兒陪陪母親?！?/br>
    “嗯！我曉得。”

    兄妹兩個說著話，回到了內(nèi)宅，襲朧回了自己房里，襲朗則回了清風(fēng)閣。

    時間還早，香芷旋在西次間的書桌前作畫。

    襲朗走過去看了看，就笑了起來。

    她畫的是陸星南和襲朧。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襲朗敲了敲桌案。

    香芷旋添上最后幾筆才抬頭看他，“你看著怎樣？”

    “不錯，般配?！?/br>
    “真的??？”香芷旋雙眼放光，“你也這么想嗎？”

    “我不這么想的話，這一陣子忙什么呢？”襲朗轉(zhuǎn)去大炕上落座。

    香芷旋聽出話里玄機，起身到了他面前，拽著他的衣袖搖晃，“快跟我說說?！?/br>
    “你先給我坐下?！币u朗等她坐在自己身側(cè)，這才問道，“你也不知道畫里的人是誰？”

    “不知道。”香芷旋有點兒沮喪，“我沒問過趙賀，沒當(dāng)回事。趙賀呢，又是我問什么他才會告訴我什么。他也挺忙的，我不話?！?/br>
    “怪不得?！庇行┦虑椋瑑?nèi)宅這些人的反應(yīng)最是敏捷，而有些她們覺得不該過問的事，便會齊齊忽略。他笑了笑，細(xì)說由來。

    香芷旋一直靜靜聆聽，聽完之后滿眼欽佩地看著他，隨后又是嗔怪，“不早說。既然人已開始在府里晃，怎么也不跟我們說呢？虧得我們還整日里發(fā)愁怎樣相看呢?！?/br>
    襲朗笑著解釋道：“前幾天才將他帶到身邊的，之前也是想再看看有沒有比他更出色的。這人都是一樣，扔在人群里還顯眼，那才是人才?！?/br>
    香芷旋滿足地嘆息一聲，“明日再讓母親看看，這門親事就成了。媒人再來說項的時候，就能下定了?！?/br>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