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唯堅持道：“我去找你嘛。”

    周銳昀口氣瞬間冷淡下來：“我說不用。”

    聲調(diào)不高，也不疾聲厲色，可方唯卻不敢再撒嬌賣癡。他只好放任周銳昀走了，自己一個人去醫(yī)院送資料。

    譚西原家里人緊急住院，這兩天沒來上班，方唯見著人時才發(fā)現(xiàn)對方有些消瘦，不過短短幾天而已，精神就敗了。

    方唯本來心情差，面色也難看，但見譚西原比他還要頹敗，立刻打起精神安慰。

    “怎么了呀？里面是你爸爸住院了嗎？”方唯把資料和路上買的水果遞給譚西原。

    譚西原接過來，把病房門關上：“這么客氣，過來還帶水果。”

    “譚哥你這兩天睡了嗎？感覺精神不太好?！狈轿ㄓU著他眼底的黑眼圈，“工作的事交給我們就好了，你這幾天可以不用忙這些的。”

    “沒事?！弊T西原安慰他，岔開了話題，“麻煩你跑一趟，謝謝?！?/br>
    方唯搖搖手，看得出來他有些倦了，跟人說再見。到樓下又停住了，買了點食物和咖啡重新折回去。

    譚西原沒進病房，坐在醫(yī)院角落的長椅上翻看文件，燈光慘白，把他身影照出了詭異的形銷骨立感。他好像有些累了，沒看兩頁就揉了揉眼睛，閉目養(yǎng)神起來。方唯站在遠處看了會兒，準備輕手輕腳走上前去。

    卻有護士路過，跟譚西原認識，聊了兩句。聲音模模糊糊的，方唯只聽清了手術費、腎源這幾個關鍵字眼。

    譚西原笑得很勉強，護士走了以后他按揉著太陽xue，是罕見的疲憊和無力。

    方唯走上前去，坐著的人感覺到有人來到了他跟前，抬頭道：“怎么又回來了？”

    方唯把袋子遞過去：“買了三明治和咖啡，你沒吃晚飯吧？”

    譚西原一愣，想笑一下，但難得沒笑出來，唇角的笑紋顯現(xiàn)了一半又褪回去，低聲道：“謝謝。”

    方唯敏銳地察覺到譚西原現(xiàn)在不需要言語的安慰，所以只安靜的陪他吃完了三明治，然后站起來說：“那我先走了譚哥?！?/br>
    “嗯，謝謝?！弊T西原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唯走出了幾米遠又回頭，忽然道：“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你可以找我?！?/br>
    譚西原定定地看著他，良久后輕輕地點了點頭。

    方唯出醫(yī)院時有個人跟他擦肩而過，身上帶著熏人的酒氣，方唯皺了皺鼻子。不過天太黑，兩人都沒注意到彼此。

    謝衡跳上了臺階，腳步輕快地哼著歌進了醫(yī)院大樓。

    從醫(yī)院回到跟周銳昀在云亭路居住的公寓時已經(jīng)快十點，屋子里一片漆黑，方唯打開燈和電視，在沙發(fā)上等人回來。等到了十一點也沒動靜，他等不及了，躊躇不定了十分鐘后還是撥了電話。

    第一遍沒接，方唯又打了一遍。周銳昀的聲音響起來：“什么事？”

    “你怎么還沒回來？”方唯問。

    “我等會打完牌回家，不過去你那兒了，你先睡吧。”周銳昀說。

    他說話間隙里，方唯聽見個女人的豪爽笑聲。方唯直覺，那是蔣捷。

    “我去接你，晚上過來住吧?！狈轿ㄆ砬蟆?/br>
    周銳昀不為所動：“不去了，你趕快睡吧?！闭f完就撂了電話。

    方唯聽著手機的嘟嘟聲，感到有些驚惶和難過。他在房間里來回走了幾圈，時鐘已經(jīng)快要指向夜里十二點。他反復說服自己，他有權利過問周銳昀的行程，然后又撥了個電話過去。他問對方要打到幾點。

    周銳昀這回卻好像有了火氣，語氣不耐：“還有一會?！?/br>
    “你今晚過來這邊好不好？”方唯說，“我不想一個人在這里。”

    周銳昀忽然緩和了口氣，柔聲哄道：“乖，你自己早點睡，我今晚估計要打到凌晨?！?/br>
    聽起來是哄，可話里沒有絲毫會為了方唯的懇求而妥協(xié)的余地。果不其然，周銳昀的下句話是：“別打電話來了，讓我安靜打會兒牌行嗎？”

    方唯感到難受極了，他才嘗到戀愛的甜蜜，轉瞬間又品到了不曾預想到的酸澀。他焦急地在家里面走了走去，焦躁的不得了。

    半個小時后周銳昀的手機又響了，蔣捷出了個七筒，笑道：“你今晚是被查崗嗎？誰的電話來得這樣勤?！?/br>
    周銳昀覷她一眼，笑了笑，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是條微信。

    即使是文字也能出現(xiàn)畫面感，仿佛方唯可憐兮兮的模樣就在眼前：我扭到手腕了，好疼啊……

    微信沒有被回復。方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手機，屏幕暗下去了他就再點亮，來回反復，直到眼睛酸澀。

    他xiele氣，靠在沙發(fā)里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門軸響動了兩聲，屋內(nèi)沒開燈，黑黢黢的，周銳昀按亮了燈，看見方唯抱著膝蓋坐在沙發(fā)上，頭也埋在兩膝間，是個委屈的姿態(tài)。

    聽見了聲音才緩緩抬起頭，眼睛濕漉漉的看過來，半晌沒說話。

    周銳昀放下鑰匙走過去，隨口問道：“不是讓你先睡嗎？”

    方唯直勾勾的盯著他，周銳昀皺眉：“怎么了？”

    方唯還是沒說話，周銳昀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fā)現(xiàn)對方在盯著他的手腕。手腕不是空蕩蕩，而是戴了只銀色的手表。

    “晚上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沒有的?！狈轿ńK于開口了，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澀啞。

    周銳昀臉色一變，反應過來：“你翻我手機了？”

    方唯只是不小心瞥見，此時卻也懶得否認，不管是故意翻看還是無心翻看，事實是周銳昀跟他吃飯時還沒有戴手表，可此時卻戴了——說明對方去了蔣捷那里，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

    周銳昀當他默認了，問道：“所以呢？你想說什么？”

    “怎么會弄丟手表？”方唯抬起眼睛看他，“打牌而已，怎么會把手表弄丟？”

    周銳昀冷笑一聲，一把將自己手機扔到他身上，手機不小心砸到方唯手腕，他痛的臉扭曲了一下。

    周銳昀卻只當他作秀，語氣不善道：“你懷疑什么？我跟蔣捷？那隨便你翻手機，能找到什么蛛絲馬跡我絕不抵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