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唯盯著腳下一顆往前滾動的石子，終是沒再問一遍。

    路程跑到一半多，劉宇峰他們趕著去吃飯，四個人終于要散了。劉宇峰用礦泉水瓶跟方唯做碰杯狀：“那我們就去吃飯了。”

    “好?！狈轿ㄕf。然后沒握住瓶蓋，從手中脫落，在地面上滾了一圈。

    方唯俯身要撿，卻有人比他更快一步。紅色瓶蓋被捏在指間遞過來，一恍神間方唯不知怎么想起了一開始再遇時，周銳昀說要教他抽煙，然后把抽到一半的煙遞過來——

    當時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接了過來。而現(xiàn)在他猶猶豫豫，半天才把手伸過去。

    瓶蓋很小，手指難免觸碰到，方唯要拿過來，對方卻使力，拽了一下沒拽走。方唯抿著嘴唇，不知他又想耍什么花樣，終于敢抬頭直視對方。

    周銳昀黑色的瞳孔里沒什么情緒，也在看著他，然后松了力氣。

    方唯拿到瓶蓋，復又低下頭去擰緊瓶口。趙延已經(jīng)和劉宇峰說完話，站在方唯旁邊說：“那我們也走吧?！?/br>
    “嗯，好。”方唯說，路過周銳昀身邊時終是頓了頓，低聲說了句“謝謝?！?/br>
    他一向禮貌，碰到了不愉快的事也少有抱怨，對惡意向來都能自我消解，于是對任何人也都能客客氣氣。哪就像周銳昀已經(jīng)如此對他，到現(xiàn)在能收到一句幫他撿了個瓶蓋后客套的謝謝。

    、

    但或許這聲謝謝也表示著，他打算放下了，想做一個彼此生命里的陌生人。

    退回陌生不好嗎？周銳昀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他只迷迷蒙蒙的清楚，方唯應該是他這輩子只會遇到一次的人，推開了這份真心興許就不會再有這樣的好運。

    可沒有其他結局了。他不是什么善于用善意回復真心的好人，或者說——曾經(jīng)好的那部分早被那些不值得的人消磨掉，留給方唯的只剩那點兒最不好、最不堪的。

    第42章 上

    “怎么了?。糠轿ㄊ遣皇歉泗[別扭呢？”劉宇峰看著那兩人的背影，明明自駕游時，方唯最愛黏著周銳昀，時時刻刻都有說不完的話，這次見面卻反常的不愛搭理人。饒是劉宇峰再心大，也隱隱覺得不對勁。

    周銳昀四兩撥千斤：“你想多了，我們去哪吃飯？”

    劉宇峰好糊弄，話題扯走了：“老張記得吧，去年從咱們單位食堂走出去的那個大廚，現(xiàn)在開了個飯館。說起來，你也走了，這么個鐵飯碗，何必走呢，沈士則那種人咱們忍著點，也不會……算了，不提倒胃口的事了?！?/br>
    周銳昀說：“沒什么?！?/br>
    劉宇峰招呼他往前走：“那你現(xiàn)在準備找什么工作？”

    “還沒打算?！彼兆舆^得渾渾噩噩，哪里還往以后想。

    “哎，該想想了，不能一直賦閑在家吧?！眲⒂罘逶谝慌哉f。

    周銳昀沒再吭聲，只是抬眼往前看。方唯和趙延的身影遠的即將看不見，每個參加活動的人背后都貼上了號碼，趙延的牌子似乎有點脫落，方唯停下來幫他調整，末了親昵的拍了拍對方的后背。

    “好了。”

    趙延側過頭沖他笑著道謝。他笑起來眉眼生動、陽光，看起來就是個沒有陰霾的人。

    然后是一個轉角，便看不見了。

    “繼續(xù)跑還是到這兒結束，咱們也去吃個飯？”趙延問。

    方唯假裝無事，笑著望他：“看不出你是個會半途而廢的人?！?/br>
    “我不是個喜歡半途而廢的人，但我也不喜歡逞強。”

    方唯靜默良久，苦笑一聲：“好吧，我確實想回去了?！?/br>
    趙延還沒問我們現(xiàn)在去哪吃飯，方唯又低嘆著補了一句：“但我不想永遠這么不敢面對?！?/br>
    不走，他覺得不自在。走，他又覺得自己軟弱。

    趙延偏頭看他：“為什么不敢？因為還喜歡？”

    “非常后悔喜歡過?！狈轿ú患偎妓鹘恿诉@句話。

    趙延失笑，方唯瞪了他一眼：“笑什么？”

    趙延嘴角直指要害：“如果覺得后悔，就說明還沒放下吧?！?/br>
    方唯做了那么多天的心理建設，差點被趙延一句話毀掉，此時只能弱弱反駁：“不是……”

    “好啦，我開玩笑的?！壁w延默摸了下他的頭發(fā)，“沒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嗎？多來幾次就好了，如果你愿意，可以考慮考慮我，怎么樣？”

    “考慮……你什么？”方唯腳步慢了下來。

    趙延快他一步走在他前面，此時回身停下，笑瞇瞇道：“幫你積攢經(jīng)驗?！?/br>
    “又是開玩笑嗎？”這回換方唯失笑了。

    “哪里像開玩笑？我是認真的?！?/br>
    相處的這段時間里，方唯當然知道趙延的心思，只是他沒想到這么快就挑破，也沒想到是現(xiàn)下這么隨口的一句話。

    “不要玩了?！狈轿ㄈ绱苏f道，當他只是玩笑，“先找個地方吃飯吧?！?/br>
    趙延卻突然正色：“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

    方唯丟過來的眼神里寫著“難道不是？”

    “為什么？”趙延問。

    方唯不解他為什么跟這個話題杠上了：“就語氣不正式吧，聽著就是玩笑啊?！?/br>
    趙延皺著眉：“但我的正式求交往，就是這樣?！?/br>
    方唯：“……所以你現(xiàn)在還是在跟我開玩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