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世態(tài)炎涼六月寒,雪中送炭三冬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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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方終于找到正事做,自第二日起,親自盯牢魏衡的動向,打算看看他如何度過這次危機。 大清早,魏衡親自抱了幾個卷軸,登門造訪臨安城有名的富戶鄉(xiāng)紳,瞧著是要出售字畫。 謝知方是見過他筆下功底的,看得出經(jīng)過苦練,又有靈氣與風(fēng)骨,也算上乘之作,只是到底比不得名家老練。 若是遇到愛才之人,或許還能賣個好價錢,但商賈之士見識有限,喜好囤積居奇,恐怕不吃他這套。 果不其然,他從天亮走到天黑,一雙手工納就的布鞋磨平了底子,也不過賣出一副畫,腰間裝銀子的荷包不見豐盈之態(tài),一看便知所獲不多。 坐在小茶館里喝酒的謝知方冷眼瞧著,自斟一壺酒,將花生米拋得高高,張嘴接住,大嚼特嚼。 這么點債務(wù)都應(yīng)付不過去的話,想來也沒本事護(hù)好他jiejie。 這樣的姐夫,不要也罷。 第叁日,魏衡又起了個大早,這天卻不拜訪商紳,而是前往已經(jīng)致仕的劉員外家祝壽。 這劉員外年過七旬,在朝時官至叁品,頗受先帝器重,告老還鄉(xiāng)之時得了不少賞賜,也是位富甲一方的人物,其人又樂善好施,城中百姓人人稱頌。 他前腳剛到,后腳謝知方便使小廝捧了件麻姑獻(xiàn)壽的擺件進(jìn)了門。 那擺件由整塊上好的白玉精心雕就,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管事見狀面色立刻恭敬許多,態(tài)度熱切地將他奉至上位,又請自家老爺親自出面接待。 謝知方轉(zhuǎn)頭瞥見衣著寒酸的魏衡,面不改色地對他拱了拱手:“好巧,魏兄也在這里?!?/br> 魏衡端坐于中等席位之中,并不因左右之人的華麗衣著而自慚形穢,坦然還禮,溫笑道:“謝公子好?!?/br> 酒過叁巡,謝知方借口小解,繞到書房的窗下偷聽。 魏衡正與劉家老爺敘話,態(tài)度不卑不亢地自薦西席,希望能夠教授劉家的兩位垂髫幼子。 劉老爺敬重讀書人,言語間頗為客氣,因家中已有先生,婉言相拒,卻拿出一張銀票,說是當(dāng)做資助他讀書趕考之用。 魏衡猶豫片刻,倒不像謝知方想象中的迂腐,將銀票收下,端端正正寫了張借條,約定叁年之內(nèi)還清,并拜謝劉老爺雪中送炭之恩。 他的這一舉動,令謝知方冷若冰封的心有所動搖。 接下來的幾日,魏衡四處碰壁,吃盡苦頭。 可世態(tài)炎涼并沒有折斷他挺拔的脊骨,反而如同利刃一般,快速剔除掉庸碌附累的皮囊,彰顯出更為純粹的內(nèi)里,如玉如竹的氣質(zhì)變得越發(fā)耀眼。 這天傍晚,忽然落起大雪,路上行人稀少。 謝知方撐著把漆黑如墨的大傘,目送一無所獲的魏衡進(jìn)門,見他凍得面色青白,卻將油紙傘的大半部分都傾斜在母親頭上,又淺笑著遞給婦人一小包鹵牛rou,半字不提快要將他逼到絕境的債務(wù)和這些日子遭受的冷眼嘲諷。 若是待jiejie也能如此體貼溫柔,倒不失為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他若有所思地往回走,卻沒料到北郊人多眼雜,自己多日來的招搖過市已經(jīng)吸引了有心人的注意。 五個賊眉鼠目的市井混混在窄巷里攔住去路,當(dāng)頭那人手持一柄大砍刀,獰笑道:“小公子,識相點的乖乖跟我們走,寫信給你家人,拿銀子來贖你!” 他邊說邊打量謝知方身上的值錢物件,玉佩通體無瑕,瞧著能賣不少銀子,衣裳的料子質(zhì)地上乘,泛著一層華光,他虛活了小半生,竟從未見過,還有頭上的青玉簪…… 真是頭肥羊。 長得也細(xì)皮嫩rou的,比行院里的阿香都漂亮,若是他家人不肯贖他,哥幾個說不得可以借他的嫩屁股輪流瀉瀉火,再把人賣到小倌坊,狠狠撈上一筆。 怎么算都不吃虧。 混混頭子想得口水都要流出來,見謝知方和和氣氣地笑了笑,心中一蕩,伸出肥手就要摸他的臉,嘴里不干不凈:“小美人,大爺疼你……嗷嗷嗷嗷嗷!” 只見人比花嬌的小美人毫不留情地徒手掰折他的手指,另一手收起傘骨,往他胯間要害處戳了一記。 也不覺對方如何用力,可下體一陣劇痛襲來,鮮血嘩啦啦濕透褲襠,澆了一地。 夜色將至,雪中紅梅,實在是良辰美景。 見領(lǐng)頭大哥倒地慘嚎不止,另外四個嘍啰先是吃了一驚,緊接著便仗著人多,團(tuán)團(tuán)圍住謝知方,掏出腰間兇器,對他呼喝脅迫,卻偏偏沒膽子沖上來。 謝知方打了個哈欠,道:“天色不早,咱們速戰(zhàn)速決罷,jiejie還等著我回去吃飯呢?!?/br>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他拍了拍干干凈凈的雙手,自巷子里走出來,冷風(fēng)拂動衣擺,說不盡的風(fēng)流姿態(tài)。 眼角余光瞥見jiejie親繡的荷包上沾了兩滴血跡,他狠狠皺眉,連忙半蹲在地,抓了把冰雪用力搓揉,見血痕難以消除,氣得又拐回去,往橫七豎八躺著的混混們身上補了幾腳。 這幾日天氣干燥,謝知真親自煲了銀耳蓮子羹,又遣丫鬟買了幾只凍梨,給弟弟做飯后甜品。 屋子里地龍燒得旺,謝知方火力又足,索性脫去外袍,只穿一身單衣,大馬金刀坐在軟榻上,用刀子將凍梨切成小塊,你一口我一口地喂jiejie吃。 謝知真只用了兩塊,便不再貪涼,令丫鬟挑亮燈盞,專心看手中的話本。 謝知方瞥了眼,見她讀的是卓文君當(dāng)壚賣酒的故事,正中他的心病,便試探道:“jiejie覺得和人相交時,對方的家世與出身重要么?” 謝知真并未猶豫,緩緩搖頭,笑道:“家世與出身只與投胎之時的運道有關(guān),和品格并無關(guān)系,阿堂切不可學(xué)那等捧高踩低之人,趨炎附勢,亂了心性。豈不聞?wù)塘x每從屠狗輩?市井之中,多的是快意恩仇的大丈夫?!?/br> 她心性從容豁達(dá),眼界開闊曠遠(yuǎn),無形中點醒了謝知方。 謝知方暗暗點頭,順手將jiejie新剪得的幾朵精致窗花小心迭好,揣進(jìn)懷里,打算回去之后貼在床榻對面的窗欞上,一睜眼便能看到。 他笑道:“jiejie所言極是,小弟受教了?!?/br> 次日,恰好是魏衡與孫潑皮約定的還錢之日。 魏衡窮盡其法,也不過湊了二百余兩銀子,正發(fā)愁之際,謝知方不請自來,遞給他叁百兩銀票。 魏衡有些赧然,正待推拒,卻聽謝知方朗聲道:“我知道魏兄是有大抱負(fù)之人,又有君子之節(jié),若沒有正經(jīng)由頭,是絕不肯收下這銀子的。實不相瞞,我有一事相求,只有魏兄能助我,些微銀兩,算作一點謝禮?!?/br> 魏衡觀他神色不似作偽,問道:“謝公子所求何事?” “魏兄不知,我這人在衣食住行之事上頗為挑剔。外祖家的宅子雖大,天長日久,風(fēng)吹雨淋,瞧著有些破敗,尤其是這兩日降下大雪,有雪無竹無梅,委實不美,就連喝酒都沒有滋味。我有心請人主理修繕之事,重整園林,依山造景,引水迭石,卻嫌那些管事們的品味太過庸俗,思來想去,只有魏兄這樣的妙人方能懂我知我,化腐朽為神奇,只不知魏兄肯不肯撥冗相助?”謝知方真心助他,便扮起全套行頭,將這折戲唱得漂漂亮亮,給足對方臉面。 除此之外,將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更方便全方位地了解他的品行,也省得自個兒風(fēng)里來雪里去,冒著被猥瑣漢子劫財劫色的風(fēng)險,飽受勞頓之苦。 謝知方將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臉上的表情卻格外天真,像極了不諳世事、人傻錢多的富貴小公子。 沉吟半晌,魏衡終于點了頭。 免*費*首*發(fā):win10.men | Woo1 8 . V i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