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回相思無解過門難入,離別有時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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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開,水面冰融,宋永沂裝了十來船的瓷器、茶葉和綢緞,打算出海經(jīng)商。 他磨破嘴皮子,終于說動宋家眾多長輩,得以帶謝知真同行。 謝知真本待不去,又怕在臨安住得久了,教季溫瑜聽到風(fēng)聲,反而給外祖家添麻煩,只好點(diǎn)頭答應(yīng)。 臨行前夜,謝知方借著為寧王來江南辦事的由頭,悄無聲息地潛入宋家,趁著夜色的遮掩趴在院墻上,遙遙地望了謝知真許久,以解相思之情。 經(jīng)過大大小小十余場戰(zhàn)役,他黑瘦了不少,個頭又竄出去一大截,火里血里歷練過的人,通身充斥殺伐之氣,瞧著穩(wěn)重了許多,說是脫胎換骨也不為過。 院子里燈火通明,謝知真站在廊下,看丫鬟們來來往往,往車?yán)镅b載日常所需之物,低聲吩咐青梅去廚下熬些甜湯,犒勞眾多下仆。 她穿著淺青色的衣裙,鬢挽流云,耳佩明珰,微風(fēng)乍過,衣袂翻飛,恍若神仙妃子,一個沒看牢,便會飄然而去,羽化登仙。 謝知方?jīng)]來由覺得心慌,雙手扣緊墻頭,貪婪地看著她的一顰一笑,腳底被宋永沂用扇子戳了又戳,脾氣上來,低聲喝道:“叁哥別鬧!” 宋永沂沒好氣地催他:“快些下來,若是驚動了真meimei,我可不受這池魚之禍?!?/br> 兩個人正拌嘴,謝知真似有所覺,朝這邊看了兩眼,喚道:“十五?!?/br> 胖丫頭利落地“哎”了一聲,身形如電,幾個縱起便躍到院墻之上,瞧見謝知方,驚訝地睜圓了眼睛,道:“主子……” “噓——”謝知方連忙對她抹脖子瞪眼,將她一把拽下去,貓腰蹲在墻根,藏匿蹤跡。 謝知真見十五一去不復(fù)返,有些擔(dān)心,又喚了一句:“十五?” 十五在謝知方的示意下,磕磕巴巴地撒謊哄她:“小姐,不妨事,是只發(fā)情的野貓?jiān)趤y叫,我這就把它趕走!” 謝知方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 “主子您怎么不進(jìn)去呀?”十五并不知道姐弟之間的事,只覺這位出手闊綽的主子過家門而不入,實(shí)在有些奇怪,“小姐明日就要遠(yuǎn)行,您再不進(jìn)去,往后就見不到了……” “呸呸呸!”謝知方發(fā)現(xiàn)找來的這丫頭功夫雖好,卻有叁句話氣死人的本事,“甚么見不到?爺和jiejie的好日子,往后還多著呢!閉上你的烏鴉嘴!” 十五老老實(shí)實(shí)閉上嘴,初一神不知鬼不覺地現(xiàn)身,對他拱手賠罪:“十五年幼無知,口無遮攔,我必會對她嚴(yán)加管教,還請謝少爺勿怪?!?/br> 謝知方對他十分尊重,將隨身帶著的一萬兩銀票遞過去,道:“請先生和十五姑娘隨我jiejie一同出海,海上多風(fēng)浪,異域又人生地不熟,難免發(fā)生些不在我掌控的事,到時候,千萬護(hù)我jiejie周全。這是一半的酬金,另一半等你們平安歸來,我再親手奉上?!?/br> 初一師門凋敝,師傅已有八十歲高齡,一年比一年糊涂,偏又濫好心,撿了許多娃娃在山上,供養(yǎng)他們的衣食用度、教他們識字習(xí)武、為身體孱弱者延醫(yī)抓藥,種種花銷耗費(fèi)甚巨,因此缺銀子缺得厲害。 他接過銀票,鄭重答應(yīng)了謝知方的請托,又盯著十五把謝知真在臨安這半年來的大事小情,事無巨細(xì)地匯報了一遍,這才告辭離去。 謝知方牽腸掛肚地隨宋永沂進(jìn)了他的院子,還沒回過神,便被宋永沂照著肚子狠狠揍了一拳。 “??!”對方倒是顧忌著沒有打他的臉,這一招卻正中還未愈合的箭傷,謝知方痛叫一聲,踉蹌著往后退,衣領(lǐng)遭宋永沂捉住,重重摔在地上。 宋永沂騎在他身上便是一通好打,一邊揍他,一邊氣勢洶洶地問:“我早就想問你,你和真meimei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何只要一提起你,她的神色就恁般不自在?為何你不敢去見她,卻要插手關(guān)于她的所有事,連她每日用甚么胭脂水粉都要管?” 他是這一輩里的人精,早從諸多蛛絲馬跡察覺出不對,卻不敢往那個驚世駭俗的地方想。 謝知方并非打他不過,卻咬著牙吸著氣,老老實(shí)實(shí)受了這頓打,直到宋永沂發(fā)泄完怒火,方才啞聲答他:“叁哥不是已經(jīng)猜出來了嗎?何必明知故問?” “我要聽你親口說出來!”宋永沂心下一沉,喘著粗氣惡狠狠瞪著他。 謝知方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神色淡定從容:“我喜歡我jiejie,想要掙個前程出來,把她娶回家,jiejie知道了我的心思,這才對我退避叁舍。” 宋永沂被他氣得直捂心口,道:“我當(dāng)時對真meimei一見傾心,托我母親向你提親,你是怎么搪塞我的?說甚么血緣太近,于子嗣有妨礙。怎么,親姐弟就能正常生孩子了不成?” 此事是謝知方理虧,他抿了抿唇,道:“叁哥,是我對不住你,我控制不住對jiejie的感情,自己打了自己的臉,因此,今日無論你怎么打我,就算往我身上戳幾個血窟窿,我也無話可說。只是,我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絕不可能回頭,你也莫要多費(fèi)口舌勸我?!?/br> 他頓了頓,說及子嗣的事:“我對血脈傳承并無執(zhí)念,甚至還覺得是個麻煩,謝家又沒有皇位要繼承,我父親好色薄情,我也不是甚么好人,到我這里斷子絕孫,說不定對世人還是樁幸事。至于jiejie……” 他沉吟許久,說得萬分艱難:“若她想要孩子,我……我可以讓她選一位如意郎君,和那人結(jié)一段露水情緣,生下的孩子,我會當(dāng)做親生兒女小心教養(yǎng)。只要jiejie肯留在我身邊,讓我付出甚么代價,我都毫無怨言。” 宋永沂瞠目結(jié)舌,好半晌才道:“我看你是瘋了?!?/br> “早就瘋了?!敝x知方苦笑一聲,鄭重拜托他,“我請叁哥帶jiejie出海,一是避免那狗賊找上門糾纏,二是希望叁哥領(lǐng)著jiejie見一見名山大川,賞一賞異域風(fēng)光。她在深閨里養(yǎng)得太久,難免囿于眼前方寸天地,不得釋懷,常往外面走走,瞧瞧西洋人是如何我行我素,隨心所欲的,看看異國女子是怎么拋頭露面,在大街上自如行走的,心境必能開闊許多,對身子也有益處?!?/br> 宋永沂不料他的思慮竟然深到這地步,長吁短嘆半天,倒有些欣賞他的光明磊落,頑笑道:“你就不怕我和真meimei朝夕相處,近水樓臺先得月?” “叁哥既有陶朱之富,又有孔墨之德,必不會做這等挖人墻腳的事?!敝x知方叁言兩語將他架在高臺上,目光極為誠懇,端端正正行了個大禮,“往后這一兩年,就全仰仗叁哥了?!?/br> 宋永沂教他說得好沒意思,摸了摸鼻子,道:“丑話說在前頭,若是真meimei始終對你無意,你不能強(qiáng)迫于她,尤其不要使那些一哭二鬧叁上吊的無賴手段!” 謝知方嘆了口氣,道:“若是一哭二鬧叁上吊對她有用,我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 他從下屬手里拿過一個盒子,里面擺滿了長安最時興的胭脂水粉、云翠珠簪,照舊交給宋永沂,道:“只說是二舅母送的,千萬別提我的名字?!?/br> 宋永沂托著沉甸甸的錦盒,看著他比往日清俊、卻不如往日飛揚(yáng)的臉,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兒,直到送他上馬,方才低低說了句:“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必不會讓真meimei有半點(diǎn)兒閃失?!?/br> 謝知方重重點(diǎn)頭,想了想不放心地道:“我拿叁哥當(dāng)兄長、當(dāng)知己、當(dāng)君子,叁哥千萬記得‘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 宋永沂瞬間變了臉色,斥道:“滾!” 叁月十八日,謝知真攜枇杷、青梅和幾個仆婦,登上大船,駛向蔚藍(lán)無垠的大海。 ———————— 盜汶猖獗,歡迎加裙:叁叁陸零陸玖叁陸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