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回恩仇一例付云煙,幡然悔悟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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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真沉默半晌,內(nèi)心掀起驚濤駭浪,一陣冰冷,一陣灼熱。 她一葉障目,盲目地相信弟弟的話,全然沒有料到他在背著她的地方,行事毒辣至此,偏激極端,不留余地。 她沒有辦法贊同他的作為,卻也……不能責怪他。 他當時是何等驚怒交加,狂亂瘋魔,她至今回想起來,仍覺心驚rou跳。 是了,確實是她自欺欺人,一切在很早的時候,便露了形跡,他那時候看她的眼神、處事的手段,便透著諸多不尋常,早就超過了正常姐弟之間的分寸界限。 他說過,他肖想她……他喜歡她…… 他甚至可以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韙,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這樣炙熱的、純粹的情意捧到她面前,沾著別人的淚,帶著別人的血,是臟的腥的,也是真的燙的,由不得她不信,卻也讓她打從心底里害怕。 罵不得,推不掉,掙不開,又不知道該如何接受。 魏衡的蓄力一擊猶如打進一團棉花里,謝知真緩緩站起身子,斂衽而拜,神色誠懇,落落大方:“魏公子,此事雖是因你而起,阿堂做的也確實是過了,我代他向你道歉。公子若有什么難處,盡可說與我聽,我必定傾力相助,也算是我們謝家對你的一點彌補?!?/br> 魏衡怔怔地看著少女光風霽月的風姿,有一瞬感覺自己如同礙眼的污穢之物,單是和她共處一室,都會辱沒了她,頓了許久,低聲將自己母親的事說了。 謝知真心中的驚悸更添一層,轉(zhuǎn)頭向枇杷確認這件事的真假。 枇杷遲疑道:“宋府的花房里確有位魏嬤嬤,為人和氣,少言寡語,也不知是不是魏公子的母親,婢子們這就去打聽?!?/br> 謝知真點點頭,對魏衡道:“請魏公子留個住址,若果有此事,明日一早,我使人將令堂送回去?!?/br> “你就不怕失了籌碼,我……我出去亂說,壞了你的聲譽?”魏衡沒有想到在自己說了那樣的話之后,還能順利救出母親,一時神色頗為復雜。 謝知真淺笑道:“我知道,魏公子不是那樣的人。更何況,我的名聲早就毀了個干凈,如今也不怕甚么流言中傷?!鄙裆g透出幾分豁達與淡然。 魏衡心下大震,想起她被山賊擄掠jianyin的傳言,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之感,所有的怨氣驟然消散。 他鄭重回了一禮,道:“之前的事,是我一時聽信了旁人的花言巧語,鬼迷心竅,這才行差踏錯,事后回想起來,自己也覺荒唐可笑。往后,如無意外,應當不會再見,望謝小姐多加保重,早遇良人。” 翌日清晨,謝知真果然信守承諾,使小廝將魏母送了來。 魏母在宋家好吃好喝,閑時侍弄侍弄花草,倒養(yǎng)得富態(tài)了幾分,臨走的時候,宋太夫人賞了她二十兩銀子并兩支金簪、一套銀頭面,就連四時發(fā)放的衣裳,也準她一并帶出府。 小廝又奉上一封書信,對魏衡道:“這是我們家四小姐請叁老爺寫的薦書,公子拿著這個去金陵城的致遠書院投奔李山長,叁老爺和他是知交好友,公子又才華橫溢,到那邊做個授課的先生,足以輕松度日,將來說不得還能桃李滿天下,流芳百世呢!” 他正色道:“我們家四小姐托我?guī)г捊o您,公子既有鴻鵠之志,又有周公之才,雖然走不了仕途,也不必自怨自艾,止步于此。且將眼光放長遠些,左右日子還長,往后遇到甚么樣的機緣,有甚么樣的造化,誰又說得準呢?” 魏衡拿著書信愣怔半晌,手指顫抖,眼中閃過淚意。 他曾經(jīng)也是位意氣風發(fā)、皎如玉樹的少年郎,雖然家境貧寒,卻才華橫溢,又會待人接物,和那些個世家子弟們相處融洽,深受先生們的賞識。 若是按著正常的步調(diào),雖然慢些,一步一步穩(wěn)扎穩(wěn)打,總有一天能夠有所建樹,擁有無限光明的前程,再娶一位情投意合的如花美眷,將來兒孫滿堂,壽終正寢,也算是完滿的一生。 一步錯,步步錯。 他恨紅鸞心術不正,魚目混珠;他恨謝知方給了他一步登天的錯覺,又翻臉無情,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他更恨自己利令智昏,自毀長城。 然而,像他這樣窮怕了的人,從來沒有擁有過甚么,一直在承擔、在忍耐、在期待的人,又有幾個能夠拒絕看似唾手可得的巨大誘惑呢? 他確實不是甚么好人,可也不算壞到骨子里的惡人啊。 而今,看著手里的書信,他隱約覺得失去的尊嚴和力氣,又一點點回到這具軀殼里。 他擁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 前路并非坦途大道,說不定還散布著許多荊棘與陷阱,然而,靠自己的本事腳踏實地走下去,總比自高空中跌落,摔得粉身碎骨,抑或繼續(xù)留在這灘爛泥里,要強得多。 眼淚悄然落下。 這一次,他真正地挺直了腰桿。 首?發(fā):χfαdiaп?cоm(ω?ο?8.νi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