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小愛吞咽下一口口水，咬住下唇，頂龍卷風(fēng)一般倔強(qiáng)地走近兩步。

    她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猶豫不決地停滯數(shù)秒，最終貼上去。

    如果沒有這層強(qiáng)硬的玻璃，或許她的手會天真地捧起愛麗絲的臉。

    愛麗絲的眼睛一點一點瞪大，活像是有支架在竭力撐開她的眼眶形狀，連眼珠子差點掉落下來。

    “姐……”晏小愛干巴巴扯嘴角笑，隱隱約約的梨渦顯露出溫室里成長出來的人物才有的可愛與天真。

    “小愛……”宴母欲言又止。

    宴小愛扭頭與宴母對上一眼，旋即直直凝視愛麗絲的瞳仁。她的目光又柔軟又友善，仿佛把她當(dāng)作一朵花一顆星星來看待，充滿包容心。

    這也常常是不諳世事或歷經(jīng)艱辛的人才擁有的眼神。

    “jiejie……跟我們回家去吧，好不好？”她盡量放輕聲音，像溫水一樣無所畏懼地?fù)肀苄苋紵牧一稹?/br>
    第一個不怕她的人。

    ——這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又完全不一樣的人為什么這么奇怪？

    ——為什么不怕她？

    ——口口聲聲說什么家人什么回家？

    ——愛麗絲沒有家。

    愛麗絲呆愣一下，頭顱猶如僵硬的機(jī)器人卡殼，一寸一寸慢吞吞地擺動。

    她搖頭，反復(fù)地?fù)u頭，以一種恨不得把頭顱甩開來的氣勢拼命搖頭。

    “姐——”

    “我不是！”愛麗絲捂住耳朵，氣憤填膺地否認(rèn)：“我！不！是！”

    “你就是我jiejie?！毖缧圩R破愛麗絲片刻退縮。

    她把握時機(jī)，立即趴在玻璃上焦急地喊：“我是你meimei??！你要跟我們一起回家！你不要再殺人了！也不要再干壞事了！求求你，你跟我們一起回家吧。”

    “我沒有家人！我沒有！”

    “你有！你明明就有！你又不是石頭里蹦出來的，為什么沒有家人？你的家人就在這里，就是我們。我和爸爸mama在等你回家??！”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沒有沒有沒有就是沒有才沒有——”

    愛麗絲上下唇一碰一合以rou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吐出一連串自我催眠般的話：“我沒有家人我沒有家人我不需要不需要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清醒一點！

    ——生活在荒廢區(qū)的生物不被稱之為人類，是被驅(qū)逐的生物！他們不會沒有家也不需要家！不需要！

    愛麗絲大力撕扯頭皮，尖銳長指甲不留情撕劃臉皮，留下道道紅痕，盤算讓疼痛喚醒冷靜。

    ——這是高等狗的陰謀詭計！

    愛麗絲發(fā)誓她絕對，絕對絕對不要中計。

    “姐！！”

    晏小愛小小身軀中驟然爆發(fā)出驚人的叫喊聲，像一種神奇的力量。

    愛麗絲動作一滯。

    “……跟我們，回家吧？”

    晏小愛用手背抹兩把濕潤的眼，聲音軟下來，哀哀地勸導(dǎo)：“就跟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我——”

    愛麗絲茫然的眼神四處飄蕩。

    她緩緩垂下頭。

    家？回家？

    什么是家？

    愛麗絲攤開自己滿手繭子的手掌，將手腕上一道又一道縱橫交錯的割痕收入眼中。

    回家？

    以這對見證遍世界與人性丑惡的眼睛？

    這雙沾染無數(shù)男女老少的手？

    還是憑不知道被多少男人XIE玩過的身軀？

    不可能的。

    回不去了。

    越線惡徒難以回頭。

    她已在深淵。

    眼波一轉(zhuǎn)，愛麗絲聽到一個天大笑話似的哈哈大笑起來。

    多好笑啊。

    她雙肩夸張地抖動，裝模作樣捂住肚子，偏偏不去理會一抽一抽被疼痛占據(jù)的心臟。

    愛麗絲瘋狂哈哈大笑起來，好像要把心肝肺都笑出來，從這張嘴里通通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