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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見觀音多嫵媚在線閱讀 - 第55節(jié)

第55節(jié)

    阿措淡淡笑著,引她看向不遠處尚是荒蕪黃土的花圃,“都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正如夜間明月,年年春日,百花也都是一樣盛開,即使身處異地,天涯海角,春日里各看花開時,其實也如一同在看,相見與不見,是一樣的?!?/br>
    倒不如他了悟禪機,蕭觀音望著身前眉目清秀的年輕男子,心道,阿措再不入紅塵,而她蕭觀音的心,卻被紅塵緊緊地系牽著,再難參悟這些了,放在從前,她所想所悟,與阿措近似,人世聚散尋常,無謂執(zhí)念,可現(xiàn)在,相見與不見,于她,已無法再是一樣,能夠相見,十分重要,在看到宇文泓打馬而來的那一瞬,她猛地躍起的心跳,真真切切地告訴她,能與宇文泓相見,于她來說,是一件極為重要之事。

    一匹馬,兩個人,身影漸漸遠去,阿措望那牽馬的北殷皇帝陛下,眸光全然落在蕭觀音身上,像怕一個眨眼、一個疏忽,她就會再次不見,而蕭觀音,只是靜靜地朝前走著,沒有似宇文泓那般,癡癡地望看身邊人——雖雙目沒有去看,但他知,她的心上,裝著宇文泓。

    在帶她離開雅苑的那一日,他在窗外,聽她在彈箜篌,所彈曲目,是為《相思引》,上闕彈罷,即接下闕,非是他所彈過的真正下闕,也不是她從前所續(xù)、宇文清所續(xù),而是半闕全新的續(xù)曲,一音一調(diào),皆是相思,牽系千絲心念,萬縷柔情。

    她在相思,她真正懂得了相思,那時,他即知,她會選擇回到宇文泓身邊,而宇文泓肯冒奇險至此,或也真是她的特別之人,愿往后一切,皆從她所愿,愿她這一生,光明圓滿,再無險阻,而他,將留在這里,將這一生,永遠留在這里。

    并不陰冷寂寞,年年春日,都可見花開,是她親手所種,極好,極好。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幾章到正文結(jié)局,二狗在結(jié)局前大概還要哭一下,被女主愛哭的233,其實女主愛起人來是很濃烈的,二狗快要感受到了~感謝在20200612 17:05:32~20200613 16:59: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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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牽手

    北殷立朝的第二年, 一場南征,所換回的不是疆土牛馬, 而是傳聞中傾國傾城的蕭皇后, 明明香魂已遠, 如何又死而復(fù)生, 對此,世人知之不明, 只是你一言、我一語,結(jié)合齊王謀叛時事,漸漸堆說出了一個人盡皆知、神乎其乎的傳言來。

    傳說, 齊王宇文沨,偽造蕭皇后仍在人間、身處南國之事, 在征途上設(shè)下陷阱, 誘使皇帝陛下南征,好叫無后的皇帝陛下,入甕身死, 而后他這同母之弟, 便可順理成章地繼承北殷皇位,然, 人算難勝天意, 當(dāng)中計的皇帝陛下,處境危險時,本已仙逝的蕭皇后娘娘,竟忽然出現(xiàn)在南北相隔的靈江上, 如洛水神女,緩緩涉水而來,回到了人間,回到了皇帝陛下的身邊。

    魂兮歸來,可見皇帝陛下乃真命天子,齊王所謀不得天意,很快,齊王事敗,其從黨,皆被誅殺,而按律當(dāng)被格殺的齊王本人,因皇帝陛下事母心孝,允齊王與太后娘娘,此世再見最后一面,故先隨軍押回京中,再受刑罰,對這從前清貴的皇家貴胄、如今狼狽不堪的階下囚,北殷民眾沒甚興趣圍看,相比下來,人人更想一睹傳說中死而復(fù)生的蕭皇后娘娘,只是皇帝陛下護皇后娘娘如珠似玉,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口中怕化,就連陛下身邊人,能得見皇后娘娘的都沒幾人,遑論他們這些普通民眾了。

    御駕歸京途中,曾在溫縣寧山一帶,有短暫停留,寧山一帶風(fēng)景優(yōu)美,世人以為皇帝陛下是攜皇后娘娘,在此冶游一番,卻不知,皇帝陛下是讓皇后娘娘在此地,與一故人團圓,這份遲來的驚喜,因先前“陰陽兩隔”,整整隔了兩年,才讓皇帝陛下有機會,親手捧送到皇后娘娘面前。

    當(dāng)年,所謂的蕭迦葉之“死”,原是時為長樂公的北殷皇帝宇文泓,為讓蕭觀音不再受到宇文清鉗制,而設(shè)計令蕭迦葉“金蟬脫殼”,命人將其秘密送至溫縣寧山安置。起先,宇文泓原想將此事秘密告與蕭觀音,免其為弟弟之死傷心落淚,但不久后,蕭迦葉乃清河王遺孤一事,竟被人直捅到了雍王那里,盡管雍王因蕭迦葉已死以及其他原因,暫未對蕭家追究,但宇文泓因知雍王與宇文清眼線密布,終未敢將此事,令蕭觀音及其他蕭家人知悉,防有蕭家人破綻露出,令雍王與宇文清察覺,原在他計劃之中,是等諸事平定后,再告訴蕭觀音這一秘事,作為驚喜,以討她歡心,但未料想到,一切大事將定時,他的妻子蕭觀音,卻忽然被害“身死”,與他死生兩隔。

    原先大費周章地,冒險保下蕭迦葉的性命,就只是為蕭觀音而已,蕭觀音一死,成為了北殷皇帝的宇文泓,相思成疾,成日里瘋瘋癲癲,更是將蕭迦葉拋在腦后,直將已在寧山深處山莊內(nèi),關(guān)藏了三年多的蕭迦葉,又在山中被關(guān)了近兩年,才得見外人,得知世事變遷。

    如此關(guān)法,倒也有好處,一直不知外事的蕭迦葉,不知jiejie之“死”,未如其他蕭家人,飽受悲思摧折,再見jiejie,起先也只單純以為是五年后的重逢,敘談下來,方知這五年內(nèi),蕭家、jiejie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外界已是如何天翻地覆,身為前朝清河王遺孤的他,對新的皇朝、新的皇家,難免觀感復(fù)雜,其生父是為宇文燾所殺,而他自己,為宇文燾之子宇文泓所救,按理說,有仇當(dāng)報、有恩當(dāng)還,可當(dāng)恩仇交加在一處,卻如何是好?按生恩,為人子,為舊朝之人,當(dāng)有復(fù)仇之意,可養(yǎng)他多年、待他恩情深重的蕭家,是新王朝的國丈一家,兩方撕扯之下,令本就天性向善的蕭迦葉,面對改朝換代、世事變遷,真真有了出世之心,從前修佛是為母親,如今,面對身世、世事的種種,年近弱冠、本正是大好年華的蕭迦葉,不禁想身離紅塵,寄身佛家,以求安寧。

    俗世唯一牽系他心的,便只有蕭家之人了,明白母親從前的種種冷淡,只為配合父親的謊言,保他性命,原就敬愛母親的蕭迦葉,心中更是感激不盡,他與jiejie,“死而復(fù)生”,同歸神都城,令心傷五年的蕭家之人,令身為母親的蕭夫人,如何歡喜,自不必多說,而另一邊,另一位母親,可就難再歡喜,恐此一世,都難再展笑顏。

    從前的雍王妃,如今的裴太后,一生共育有三子一女,長子長女,是她初嫁宇文燾時所生,那時,她頂著重重非議,從高門千金,變?yōu)楹T新婦,嫁給了尚未起事的宇文燾,在高門貴婦們背后的奚落聲中,生下了長子宇文清、長女宇文菀,其后,第二子宇文泓,代表著她一生中,最為屈辱的時候,那時在敵營為奴為婢、熬盡苦難的裴太后,只等著被救出后可見云開月明,可未想到宇文泓,這個她在敵營拼命生養(yǎng)愛護的兒子,卻長得不似他生父,而使她雖被救出,之后卻飽受世人非議,名節(jié)有損,于是在心中對這第二子,越發(fā)厭惡。

    這幾個孩子中,只有最小的兒子宇文沨,與之前子女,都不相同,生養(yǎng)宇文沨時,是裴太后一生中,最是揚眉吐氣之時,丈夫執(zhí)掌北雍大權(quán),而她是萬人之上的雍王妃,從前所有奚落看輕她的人,都得朝她俯首下跪,這個在她最榮耀的時候,所生下的兒子,最得其時,最得她心,在裴太后眼中,小兒子簡直是半點瑕疵也沒有的,母子同心,這孩子最是乖巧、事事都聽她的,她也想讓天下間最好的,都為宇文沨所有。

    世人以為裴太后最是疼愛次子,實則,小兒子,才是她的心肝,屬意幼子,繼承北雍大權(quán)的她,與幼子籌謀多年,卻叫多年來裝癡賣傻的宇文泓,得了北境江山,自然不甘,后來,見其瘋癲,再做謀算,原想一舉算計了宇文泓性命、掙得江山萬里,卻不想,仍是敗了,而最是疼愛的幼子,因事敗成了將死的瘋囚,心碎的裴太后,簡直也要跟著瘋了。

    除了裴太后,還有一人,也為宇文沨的處境,而心碎不已,雖與宇文沨之前因毒害皇帝一事,產(chǎn)生巨大分歧,但自雍王府蓮廊一見,這么多年來的情意,豈是假的,蕭妙蓮為能再見宇文沨一面,求jiejie向陛下說情,蕭觀音不忍拒絕meimei這樣的請求,而皇帝宇文泓,無法拒絕蕭觀音的任何一句話,于是,這年冬天,蕭妙蓮能在jiejie的陪同下,再見她的心上人,最后一面。

    但,這最后一面,卻讓蕭妙蓮對這份感情的堅持,搖搖墜落,昔日與她心心相印的少年,已變成了一個似瘋未瘋之人,從他身上,再看不出半分曾經(jīng)的影子,有傳聞?wù)f,齊王宇文沨是受不了事敗的刺激而失心瘋,也有傳聞?wù)f,是皇帝陛下,命人給他喂下了致瘋藥,事實究竟如何,蕭妙蓮不知,但見宇文沨如此,仍是捧出一顆真心待他,可宇文沨一時瘋瘋癲癲,根本認(rèn)不出她,一時好似清醒了,認(rèn)出她后,卻對她大加斥責(zé),斥她之前婦人之仁害他如此,斥他自己白在她身上花心思利用……

    ……利用……是瘋話嗎……還是……真的……

    所有過往的一切,都在眼前模糊起來,那些斥責(zé)的話,像一聲聲的嘲笑,在她耳邊一一炸響時,陪她過來的jiejie,見她神色不對,近前要帶她離開,宇文沨卻在這時,忽又安靜下來,他怔怔地望著jiejie觀音,目中激涌的暗霾,漸漸地褪了下去,眸光清澄,有幾分似曾經(jīng)的宇文四公子,也不知是清醒了些,還是更加瘋了,癡癡地伸出掌心,好像要給jiejie看什么東西,口中喃喃輕道:“嫂嫂,耳墜……”

    隱在一邊暗看的皇帝宇文泓,原想著給這弟弟留一全尸,但眼下看他這般,原還對觀音暗藏褻瀆之意,只想立刻將他五馬分尸算了,心中暗怒,人也沒有立即現(xiàn)身,他此來,也不是為了看宇文沨或蕭妙蓮,而是為能暗暗多看他的愛人幾眼,自將觀音送回神都城家中后,他這討人嫌的被怨被恨之人,就自覺避離了,豈不想將觀音接到宮中,與他起居一處,日夜不離,但觀音心里定是怨著他、恨著他呢,他豈敢做出這樣的事情惹惱她,又豈敢在她面前成天打轉(zhuǎn)討嫌,只能時不時偷偷看她,在每次相思之苦涌上、每每又擔(dān)心她忽然消失時,跑到她府上悄悄看她,見她方能心安,心安方是活著,觀音歸來,將他的魂也帶回來了,從此他宇文泓,不再是身處煉獄之人,有觀音的人間,方是人間,她在哪里,他就去哪里。

    蕭家上下,都被嚴(yán)命,對他的回回到來,需對觀音,守口如瓶,這一日,皇帝又來蕭家,見蕭觀音正在不遠處的梅林里閑走賞雪,原正躲在一山石后悄悄凝看時,卻見觀音緩緩走著走著,忽地停了下來,朝他所在方向看來,聲音輕輕地道:“不想一起走走嗎?”

    在外帝威赫赫的皇帝陛下,在他的妻子面前,像個羞見外人的大姑娘,別別扭扭地從山石后出來了,他滿心忐忑,擔(dān)心從觀音目中面上看到厭憎之意,但卻沒有,觀音對他這般隱匿悄看,似乎并不驚訝,也不生氣,喚他出來走走,也真的是邀請,而不是一句氣諷,宇文泓起先忐忑不安的心,隨著身后兩排并行的踏雪腳印越來越長,而漸漸平定了些,他盡量目不斜視地走著,怕自己的癡癡凝視,招了她的不快,強壓著自己的滿腹情思,默默地走在她身邊,一字不語,只盼這“一起走走”,能久些,再久一些。

    ……觀音活著,他能遠遠地看著她,能這般走在她身邊,已是上天厚待,再不敢奢求什么了……他不敢奢求,他怕他一發(fā)愿奢求,老天就會厭憎他的貪婪,將他現(xiàn)在所擁有的,全部毫不留情地收走,他無法承受觀音的又一次離開,此生能維持與她這般,已是很好很好了,不敢再有奢求,不敢……

    冬日寒冷,宇文泓的心,卻因這靜寂的并肩而行,悄悄地溫?zé)嶂?,風(fēng)中有梅花清冽香氣、有雀鳥聲聲啼鳴,身邊是他魂牽夢繞之人,不是觸碰即碎的鏡花水月,而是真實可感的觸手可及,雖不敢直視,眼角余光,卻盡是她的倩影,鼻下所繞,盡是她的香氣,心熱的宇文泓,指尖不由隨心微顫了顫,悄悄地,向她垂在身側(cè)的左手,慢慢靠去。

    但,終因心底沉重的“不敢”,這只蠢蠢欲動的手,還是僵在了半路,似“逃兵”,要悄悄收回,只是,尚未及“逃走”,一只柔軟的手,已無聲靠了過來,輕輕地,握上了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老四其實在原計劃里比較能折騰,但……就如之前那串長長作話所說,算了,老實godie吧,以后有機會再寫個貌美心黑臭弟弟與溫柔善良大jiejie,然后二狗哭這件事,其實作者下筆時是比較猶豫的,覺得哭哭哭好像有損男主氣概,但角色寫到一定程度,有時候是由不得作者的,作者猶豫要不要哭時,二狗這個崽,就好像在作者筆下打滾叫喚“我要哭我要哭觀音活著我要哭”,然后作者只能順?biāo)男?,讓他想哭就哭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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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再嫁

    宇文泓的身體僵住了, 動也不敢動,連指尖都像石化了, 人似一尊高大石雕, 靴踩雪地, 杵立不動, 非但因石化之故,一個字也說不出, 連呼吸亦不自覺輕屏,好似怕這輕輕的一牽手,只是他的迷恍幻想, 若略動一動、略略吐露呼吸,這縹緲如煙的美夢, 立就要被沖散了, 再也尋不回來。

    一瞬間,似是那年除夕夜,長樂苑的滿天煙火下, 他也曾像此時這般, 身體僵如石雕,動也不動, 那時, 漫天的璀璨琉璃夜火下,他的好娘子蕭觀音,莞爾近前,在他臉頰處, 輕輕地“拜”了他一下,那一剎那,他身體徹底僵住,而內(nèi)心,在短暫的呆滯后,有澎湃的歡喜,像煙花一樣,在他心里“砰砰”炸開,良辰佳景、如花美眷,那時,五六年前的他,滿心憧憬,滿心希望,盼等著他的娘子,早日心中有他,而如今,白云蒼狗,世事變遷,他雖仍在心中只認(rèn)她一個妻子,但蕭觀音,其實早已不是他的娘子。

    ……當(dāng)年那一“拜”,是一簇火苗落下,讓他心中的希望燒得更旺,眼下,這一牽手,是……

    宇文泓忍不住朝心底最深處所奢盼的方向想,可又不敢這般去想,好像這樣想一想,就已是不該有的奢求,觀音是高山晶瑩之雪,而他,縱是尊貴為一朝天子,在她面前,亦似一潭爛泥,污濁不堪,她所不喜的、所厭憎的,他通通都犯了,無情、寡義、欺騙、殺戮,貪嗔癡很愛惡欲,他幾犯了個遍,從前,她以為他只是一個天真的大孩子、一個簡簡單單的宇文泓,所以會待他溫柔包容,會愿主動“拜”他一下,而如今,他宇文泓是怎樣的人、對她做過何事、對旁人做過何事,都在她面前赤|裸|裸地撕開了,她所看到的,再不是那個憨傻的大男孩,而是真真正正的他,那些從前他想在她面前極力掩蓋住的不堪,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了,曾想著修整儀容,以博取她的好感,如今都已無用了,她已能看到他骨子里,看到他的骨血、他的心肝,都是如何骯臟不堪,又怎會再愿與他親近半分……

    條分縷析地想得清清楚楚,心中因這一牽手,而浮起的不該有的奢求欲念,也似被冬日里的寒風(fēng),冷冷地?fù)湟u吹散了,宇文泓強令自己自我鄙薄地平靜下來,聽握著他指尖的蕭觀音,聲音輕輕地評價道:“有點冰……”,她側(cè)首看來,眸光映著冰清玉潔的白雪,望著他問,“你冷嗎?”

    依她柔善心性,走在大街上,看見路邊乞兒,也會贈食施藥,對他這樣的舊人,有幾句關(guān)心冷暖之語,實屬正常,這般問他一句,是極其尋常之舉,并不代表什么,絕不代表什么……宇文泓在心里一再告誡自己莫犯糊涂、莫做美夢,可看蕭觀音就這樣牽握著他的手,一步步地往前走,引他往居室中避寒,心還是不由自主地,虛虛恍恍地漾了起來,明明知道不可能,是絕無可能的事,一方面心內(nèi)想得斬釘截鐵、板上釘釘,另一方面,心卻無法自禁地輕輕晃著,宛如河流上的一只小舟,飄飄漾漾,明知那所向往的渡口,永不可抵達,可還是忍不住隨著每一道風(fēng)吹起的細小波流,悄悄地往那里去。

    一步一步,雙足像踩在棉花般綿軟的云朵上,虛虛恍恍,好似身處夢境之中,冬日薄陽映照白雪,紅梅疏影交錯的天光里,他在后半步,跟著她一步步地向前走著,望著她牽拉著他的纖纖素手,望著她在風(fēng)中輕漾的發(fā)絲、叮鈴的流蘇,隨她從冰天雪地,走進溫暖怡人的居室之中,緩步入內(nèi)、她松開手的一瞬間,他下意識伸手去握,幸而及時醒覺忍住,在堪堪距她指尖只有數(shù)寸之遙時,悄悄垂落了下去,這虛恍而短暫的一場夢,也像在此時戛然而止,隨他寂寂落下的手臂,飄散無痕,只有指尖殘留的暖熱溫度,告訴他方才情形,并非是他又瘋見了幻覺,而是真真切切地發(fā)生了,真真切切地,手是暖的,真真切切地,他心愛的觀音,就在他的眼前。

    盡管早已接受了觀音活在世上的事實,可他總還是要一次次地默默確認(rèn),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觀音的確活著,真的活著,又一次在心中認(rèn)知到此事的宇文泓,唇角忍不住有點點上揚,他強行保持神色平靜,袖在袖中的兩只手,卻忍不住在寬大的衣袖里,悄悄地交握在一起,一只手,握著另一只手的指尖,那方才被觀音輕輕握著的地方,他在袖中,悄悄握著那其上的溫暖,似是想叫這暖意,在他指尖留久一些,再久一些……

    悄悄做著這樣似是頭腦不清的傻氣之事的同時,心里卻還是在清清楚楚地告誡自己,不可多想,不可多想,眼望著蕭觀音請他坐下,并預(yù)備親自煮茶請他喝,宇文泓在心內(nèi),一聲聲地告訴自己,這僅僅是待客之道而已,觀音是個好主人,她那樣的性情,不會對上門來的客人,做出什么失禮之事的,僅此而已,不可多想,不能多想。

    已在心內(nèi),將自己貶得極低極低了,低落到塵埃里,被厚土掩埋,可在裊裊茶霧升起、在燒茶聲“噗噗”輕響時,那低落塵埃的心,卻還是因為這份寧和的相處,難以自抑地有聲息輕輕躍起,像是有芽尖忍不住躥出土來,要悄悄發(fā)芽、展露嫩葉,宇文泓忍不住要尋些合適的話語,與蕭觀音閑聊幾句時,不經(jīng)意眼光一掃,見案上放有一枚玉佩,佩上篆有一“衛(wèi)”字,像極了那些世家子弟好佩之物。

    ……這世間姓“衛(wèi)”的,與蕭觀音有關(guān)的,他第一個想到的,自然就是她那玉郎表哥衛(wèi)珩了……

    精心尋找的可聊閑話,一下子,全堵在了嗓子眼里,宇文泓微垂著眉眼,像是只在靜靜坐著出神,眸光實則木木愣愣地落望在那玉佩上,心里也木木愣愣的,像有一團漿糊,混混沌沌地攪來攪去,最后攪想起了一件事,在他心間浮起……這個衛(wèi)珩,好像……還沒有成婚……

    ……五六年前,觀音有告訴他說,只是將這衛(wèi)珩,當(dāng)做兄長看待而已……五六年后呢……還是一樣嗎……衛(wèi)珩……衛(wèi)珩在她心中,定是比他好的,這世間任何男子,在她心中,都是比他這不堪之人,要好的……

    ……如果觀音另嫁他人,他……能夠接受嗎……

    原先悄悄冒芽的心緒,因這一陡然在心中浮起的疑問,立如經(jīng)嚴(yán)霜寒雪,被凜風(fēng)一掃而空,宇文泓深深地思考著這個問題,這個對他來說,似比任何軍國大事都要為難的問題,越想越是心境復(fù)雜,連眉頭不由皺起,都不自覺,他的這番異常,落在蕭觀音眼中,見他眸光長久盯望著那枚玉佩,自然以為宇文泓是在因這枚玉佩而皺眉,遂開口告訴他道:“這是玉郎表哥,落在這里的,他今天早些時候,來過我這里?!?/br>
    這回答,宇文泓早已猜知,他聽蕭觀音嗓音微頓了頓,又道:“其實,也不算‘落’,玉郎表哥走時,這玉佩從他袖間滑落下來,我已提醒他了,但他卻并沒有將之拾拿帶走,只說這玉佩已是無主無用之物,讓我隨意處置,碎了或是扔了都可?!?/br>
    ……觀音豈會這樣糟蹋物事呢……宇文泓于心中默默懷疑衛(wèi)珩遺佩的動機時,果聽蕭觀音道:“聽玉郎表哥這樣說,我也不知怎么處理好,就先將它放在這里,也許哪日表哥又想要回這玉佩了,也說不定?!?/br>
    說話間,觀音斟好了一杯茶,奉到他手邊,又道:“玉郎表哥今日來,其實是有件事想托我,是……關(guān)于宣平公夫婦的,表哥來我這里,同我講說了些宣平公夫婦之事,說他之前,諫請宣平公夫婦離京未成,想請我,同你說一說……這樣的朝廷國家之事,我也不懂的,表哥既請,你今日恰又過來了,我順說一句罷了,到底如何,還是你拿主意的……”

    原是因衛(wèi)珩有托,他宇文泓才能坐在這里,得她親手煮一杯茶,無聲用著茶的皇帝陛下,品不出茶水清甜清苦,而蕭觀音口中的宣平公夫婦,即為從前北雍的帝后二人。

    在逼如今的宣平公、從前的北雍皇帝,禪讓皇位時,宇文泓的同母jiejie,曾經(jīng)的皇后娘娘,似早已預(yù)料到這一天,在當(dāng)時,冷靜到出奇,對這一向關(guān)系冷淡的jiejie,宇文泓無甚感情,而這jiejie亦是,從前,宇文泓心底多少有些奇怪,這親jiejie,待他冷淡就算了,他宇文泓天生招人厭憎,可jiejie她,卻對大哥、四弟亦是,對他們這些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是一視同仁地感情淡漠,他從前不解,而在那一日,逼君禪位時,終從他這jiejie口中,聽到了答案。

    生在這世道、生在宇文家,早知你們后來為會權(quán)勢殺來殺去,最初就不要付出感情,以免未來傷情,jiejie說這話時,聲音聽著是極理智冷淡,絕情于世,可后來,在他登上皇位后,一次有意對宣平公下死手,一次瘋瘋癲癲、遷怒衛(wèi)珩時,他這無情的jiejie,竟低下頭來,求了他兩次。

    宣平公便罷了,到底是jiejie的丈夫,雖多年來都傳他們感情極差,可夫妻之事,外人哪里知道得清楚,jiejie為她丈夫求情,是多少可理解之事,只這衛(wèi)珩,與jiejie八竿子打不著,如何能叫jiejie為他低頭,就叫他這弟弟為之不解了。

    不解的宇文泓,后來命人一查,查出jiejie早年原和這衛(wèi)珩有私情牽連,心知這內(nèi)情的宇文泓,此時默默看著蕭觀音將那“衛(wèi)”字玉佩好生收起,口中清茶,越發(fā)不是滋味,再看蕭觀音,收好玉佩后,又為他添茶,就依坐在他身邊不遠,眉眼柔和,弧度美好,心中的那些不是滋味,又被當(dāng)惜福的心緒,給慢慢地壓平在了心底。

    ……此世能這般,得她一盞茶,說幾句話,靜靜地看她,已是上蒼恩賜了,她這般待他,已是她對他這不堪舊人最大的好了,當(dāng)惜福,不該再奢求妄想什么了……

    “……如果,你想再嫁,不是不可,只這衛(wèi)珩,實在是……有點亂,不是什么良人之選……”

    艱難磕絆地說出這句話后,宇文泓見蕭觀音靜靜地望著他不語,默了默,拼命壓了又壓的心芽,還是忍不住往上竄了點,語氣中,隱著最后一絲希望,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想再嫁嗎?”

    想聽到否定答案的北殷皇帝陛下,聽他曾經(jīng)的妻子,聲靜如水地肯定回答道:“想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最后一絲希望破滅的傻二狗:嗚哇嗚哇老婆要嫁給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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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陳情

    像是有道悶雷狠狠砸下, 宇文泓那懸系著最后一絲希望、顫顫巍巍的心弦,就這么被“嘣”地一聲劈裂開了, 心像是被人用刀子, 直接剜劈成了兩半, 鮮血淋漓, 絞痛難當(dāng),可臉上, 卻還不能表現(xiàn)出來,強繃著唇角抖抖索索的笑意,努力將直往下耷拉的面皮, 硬往上提,照不到鏡子的宇文泓, 看不見他自己此刻的神情, 堪稱笑得比哭還難看,落在旁人眼中,會有多么奇詭, 只是極力平和著語氣, 保持鎮(zhèn)定地接話道:“……好的,這樣挺好的……你還年輕, 想再嫁是好的……不, 跟年紀(jì)沒關(guān)系,什么時候想再嫁都是好的,你喜歡你愿意就好……挺好……挺好……”

    心中越是慌極亂極,說話越是大聲密集, 恍若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自己半點也沒有被刺激到,強行保持鎮(zhèn)定的宇文泓,顛三倒四地說了一大通,方慢慢地停止了自己毫無意義的聒噪話語,“挺好”“挺好”的聲息,漸漸低至無聲,他啞澀著唇齒,喉嚨處酸得像在腫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沒有發(fā)聲的力氣了,在亂七八糟說了一堆后,他一下子陷入了極度的沉默里,沉默地坐在那里,感覺全身的氣力都被抽空,渾身骨架松散,像一具無魂無心的骷髏架在那里,大小骨頭,在這死寂的沉默中,一道道地直往下掉落,要落成一地支撐不起的破碎白骨了。

    聒噪言語只是虛張聲勢,長久的死寂沉默后,宇文泓方真正接受了蕭觀音要再嫁他人的事實,他微垂著頭,極緩慢地張開唇齒,低聲問道:“你想嫁誰呢……衛(wèi)珩嗎?他不行的,他跟別的女子牽扯不清,不會一心一意對你的……”

    并沒有追問或是反駁他這句話,身前的女子,只是接話問道:“玉郎表哥既不行,那怎樣的男子,才是可以呢?”

    絕想不到有一天,竟要為蕭觀音cao心再嫁之事,為自己曾經(jīng)的妻子,為自己在這世上唯一所愛的女子,選挑新的丈夫,宇文泓心里泛起無窮無盡的苦澀,似如剛剛飲過極濃的苦藥,心肝脾肺全被這苦澀浸滿,唇齒間所縈繞的,也俱是深濃的酸苦,他強抑著自己苦極的真實心緒,努力扯著唇角,微笑著望著蕭觀音道:

    “你這樣舉世無雙的好,那可做你夫君的男子,必得極優(yōu)秀極優(yōu)秀,才能配得上你,相貌上,必得儀表堂堂、玉樹臨風(fēng),方不負(fù)你花容月貌,心性上,必得溫潤如玉、光風(fēng)霽月,才不負(fù)你柔善純真,能力上,既得驚才風(fēng)逸,可陪你日常談詩論佛,也得武藝超群,可護你一生平安無虞,平日里待你,定要時時溫柔體貼,為你遮擋外界所有風(fēng)雨險阻,永不會欺你半分,此外,還要通樂理、會蒔花才好,你所喜歡做的事,他通通精通才好,如此,才可陪著你風(fēng)花雪月……”

    一句句絮絮講下,似有美妙圖景,隨之在眼前徐徐展開,是婚后幸福的夫妻二人,天作之合,歲月靜好,白日里,他們一同蒔花弄樂,琴瑟相合,不時相視一笑,眉梢眼角愛意繾綣,夜晚,他們相依相偎,共在窗后望月,影落成雙,恩愛情濃,所謂神仙眷侶,即是如此了,宇文泓緩緩說著說著,竟忍不住將自己,代入到那與蕭觀音相伴余生的男子身上,好像自己就是那天下第一幸運之人,陪在她身邊每一日、每一夜,無論四季幾度流轉(zhuǎn)、世事如何變遷,他們至此世終,恩愛白首,一世不離。

    因這不該有的暢想,宇文泓眸底,不自覺微微濕潤,鼻喉的酸痛,令他及時醒覺了自己差點失態(tài),忙借低頭喝茶,掩飾過去,強自恢復(fù)成原先的神情,可他這樣神色“平靜”地再望向蕭觀音,想要如先前一般“平靜”說話時,話說出口,卻因喉中微哽,不由自主地磕磕絆絆的,“你再嫁那人……等你再嫁時……我……我……”

    “我”了四五聲,亦因滿喉酸苦,未能接出話來,末了,宇文泓沉默片刻,輕聲問道:“……我能來你婚禮上看一看嗎?”

    蕭觀音道:“定是要來的?!?/br>
    如一錘定音,塵埃落定,此世,再無法抱有任何一絲幻想了,心中越是苦極,面上虛緲的笑意,越是擴散,宇文泓笑望著蕭觀音道:“那到時我一定過來,我來為你主婚,有我這皇帝主婚,你的夫君、你的夫家,無人敢對你不敬不好的,還有婚禮,婚禮一定要辦好,要比天下間任何一場婚禮,都要盛大熱鬧,我……我來幫你辦……從前,我毀了你一場婚禮,是我欠你,有欠必要還,等你再嫁時,我還你一場世間最好的婚禮,婚服、花車,樣樣都要最好的,我命天下最好的匠人為你做,用世上最好的珍珠綺羅,都說皇后后冠所用的珍珠,是世間最大最好的,我讓人把它們卸下來,鑲在你的新娘花冠上,還有婚服,讓宮中最好的繡娘來繡,總之,樣樣都要極好極好……嫁妝也要極好,宮里那些女子飾穿的簪釵琳瑯、綺衣華裳,都無人穿戴空放著,我讓人都裝了給你當(dāng)嫁妝,明明白白地告訴天下人,你身后,不僅有娘家,還有我這個靠山,你的夫家,天底下任何一個人,都永不能欺了你半分……”

    “要是你的夫君不懂事,在親迎禮上胡鬧打架,把婚禮弄得一團糟,我就幫你揍他”,宇文泓這樣笑容明朗地說著玩笑話,眸底隱約的濕意,卻不由更深了,他微垂眼睫,在靜默須臾后,聲音也略低了些,輕啞地道:“……不會的,你要再嫁的夫君、你所鐘意的男子,不會那樣瞎胡鬧的,只有天下第一的蠢人,才會那樣不懂珍惜,你不會喜歡上那樣的蠢人的,是我多慮了……”

    喉中難抑的酸哽,令宇文泓的聲音,越來越低,他微垂著頭,在心中對自己道,該走了,該起身離開了,再不離開,他也許就要難以自控地在觀音面前掉下眼淚來了,顯得自己這個天下第一的蠢人,越發(fā)瘋蠢了……

    “……總之,你想再嫁,是好事,但這良人人選,得細細地挑,慢慢地挑,要挑一個最好最好的,才能配得上你?!?/br>
    用盡最后的力氣,故作輕松地說了這句話后,準(zhǔn)備趕在失態(tài)前、起身告辭的宇文泓,見一直沒怎么說話的蕭觀音,眸光靜靜地落在他面上,望著他道:“沒得挑的,你先前說的那番標(biāo)準(zhǔn),太高太高,這世上合此標(biāo)準(zhǔn)的良人,只有一人,沒有選挑的余地?!?/br>
    這是已有心上人、已認(rèn)定這心上人為未來夫君的意思了,宇文泓原想著離她再嫁,應(yīng)還有段時間,沒想到竟就快在眼前,原就快要繃不住的無盡傷思,因這突然的沖擊,越發(fā)搖搖欲墜時,又聽蕭觀音,輕輕地問他道:“你想見一見他嗎?”

    心里已是潰不成軍,偏身體,還不能做逃兵,不能在她面前,失了先前極力表現(xiàn)出的大度與成全,宇文泓隨蕭觀音一步步地向外走著,如走在通往刑場的路上,先前,他隨她走進這溫暖居室時,再怎么在心底告誡自己不要多想,亦忍不住心頭溫?zé)?、幻想飄生,而現(xiàn)在,他隨她復(fù)又走入冰天雪地里,心里也像是成了一座冰窖,一點盼等春日的希望也沒有了,連幻想也不可有了,他跟著她,一步步地在雪地里走著,路程的終端,有她的心上人,于她來說,是溫暖歸鄉(xiāng),可對他來說,那將是冰冷的刑場,將有鋒利鍘刀落下,在得知她有意再嫁后不久,立令他直面她與她的心上人兩相情好,半絲緩沖余地也無的,將他心底所有幻想余地全部粉碎干凈,宣告他從此畢生孤獨,此一生,至白頭,都只是個多余舊人,只能靜默地旁看他在這世上唯一深愛的女子,與別的男子花前月下、恩愛終老。

    一步一步,腳步滯沉地,穿走過梅林,四周極美的白雪紅梅之景,半點也落看不進宇文泓的眸中,唯一可感的,只有無窮無盡的呼嘯寒風(fēng),如刀割面,如劍錐心,此一世,都走不出這冰天雪地了,心境沉郁難受至極的宇文泓,不知今日上午,蕭觀音曾與衛(wèi)珩走過他此時足踏的路徑,聊說了許多許多,不知他先前藏在山石后悄看蕭觀音時,蕭觀音并不是在賞看梅花,而是在漫想心事,那件心事,為情不知所起,在不知何時,悄悄懸浮在她心中后,已在她心內(nèi)懸系了太久太久,這件歷時太久的心事,在這冬日,終于一絲一縷地慢慢理想清楚,所有彷徨與迷惘,都已安定,只等一個開口之機,而今日上午,與表哥一番深談,在得知了一些事后,所體會的“惜時”二字,令她決定不再沉默等待,人生長久卻也短暫,花開堪折,直須折。

    一支低枝的紅艷梅花,為蕭觀音抬手折下,她執(zhí)花看向宇文泓道:“既去佛堂,順道折花供佛”,心神混亂的宇文泓,恍惚想,她的心上人,是身在佛堂嗎,也想不清楚,心境低沉至極的他,無法思考,只是見蕭觀音淺淺笑著同他說話,勉強回之以一笑,面上在笑,心中卻似在滴血,她的笑顏,是在為將見心上人,而歡喜呢……

    跟著她,一路因心傷,如走在刀山火海上,結(jié)果,卻真走至了她家里一處小佛堂,堂內(nèi)唯檀香裊裊,四看不見人,而蕭觀音也并不找人,只是將那新折的梅花,插|在佛前供瓶中,而后跪在佛前,雙手合十,神色虔誠地仰望著面前佛像,喃喃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