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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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夫子施施然走了,徒留一片哀嚎。 顧懷陵和葉驚瀾都是腦子轉(zhuǎn)的快的,這個對他們來說沒有一點難度,不僅對辯是引經(jīng)道典,就連課業(yè)也很快做出,思路非常廣。 顧懷陵率先寫完,回頭見葉驚瀾還是疾筆,低聲:“我去如廁?!?/br> 葉驚瀾點頭。 顧懷陵起身,走了出去,起身的幅度有些大,袖口掃到了桌面,滿是字跡的紙張滑落,落到了謝朗的前方,謝朗順手撿起來,“懷陵,你的功課——” 掉了這兩個字楞是吞了下去,瞪大眼看著,當看清后,一臉悲憤的看著顧懷陵,“你還是人不?辯了一天,你居然還能有四個方向來解?!” 顧懷陵清淺一笑,“這次是辯夏安帝的功過,功過兩處,可想的方向很多。” 那是對你來說很多! 謝朗咬牙,默默將血淚吞了回去,頓了頓,眼巴巴的看著他。 “不可以?!?/br> 誰知還沒開口就被顧懷陵堵了回來。 謝朗:“……” “確實是我錯了,作弊不對?!贝诡^喪氣的將紙遞給顧懷陵,顧懷陵卻沒接,溫聲道:“雖不能給你抄,但我這四處都是大方向,你拿回去看看,自己想想分支?” 謝朗的頹廢一掃而光,是了,自己是思路不廣,但延伸還不會嗎?!驚喜的看著顧懷陵,“懷陵你真好,太感謝你了!” 顧懷陵矜持一笑。 葉驚瀾斜著眼看向笑的跟傻子似的謝朗,這貨要是被人賣了,不僅會幫著數(shù)錢,還會主動讓家里多給錢吧? 對寶器鄙視了一番,回身繼續(xù)自己的功課,可還沒落筆就想到了一件事。 當初自己想娶軟軟,被大舅子吃的死死的,天天在大舅子莫名冷厲的視線中掙扎求生,現(xiàn)在輪到他要娶謝朗的meimei,怎么謝朗也被他吃的死死的呢?! 謝朗歡喜又小心翼翼的將顧懷陵的課業(yè)收進書袋,余光瞥見葉驚瀾正幽幽的看著自己,那眼神尤為的不爭氣?唔,上次月考考了乙,爹好像就是這樣看自己的? “咋啦?”謝朗不明所以,不知道他怎么這樣看自己。 “沒出息!” 葉驚瀾冷哼一聲,冷著臉袖袍一甩走了。 謝朗:? 我又沒抄,我是拿回去學習的,怎么就沒出息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林婉玉一手抱著小乖,一手端著一盅綠豆湯走過回廊跨過門檻,抬眼就見謝朗正端坐,手中紫毫落紙疾行,不由一陣詫異。 謝朗每日的功課謝婉玉都會檢查一番,自然也知今天是周夫子的課,周夫子的課對哥哥是最難的,每每到這一天抓耳撓腮是他的常態(tài),今天這是開竅了?居然下筆如有神了? 無聲走上前去,將手中小盅放在一側(cè),垂眸去看他在寫什么,打眼一看就知他們今天辯的是夏安帝,夏安帝在位六十年,功很大,過也很大,是位非常有爭議的帝王。 謝朗對辯是苦手,其實他腦子聰明,不然也不能去府學念書,只是他心思不全在讀書上,還沒有徹底收性,性子頗為跳脫,那些正書都是謝父逼著他看的,其他書只要沒人勸,他是一眼都不會多看,腹中沒有墨水自然辯不過人家。 謝婉玉倒是常常逼著他看,只是收效甚微,到底不如他自己想看來的好。 沒有出聲,安靜看他落筆,他正在寫夏安帝的‘功’,此功卻非治水平南擁文,居然是親情,黛眉微顰,夏安帝的‘過’中踩著十三位兄弟的尸骨上位是很濃墨重彩的一筆,這樣的一位帝王,說親情? 雖有疑惑,但沒出聲,接下看下去。 夏安三十六年,夏安帝游江南,江南有盞名金盞,最為出名的便是郝家金盞,這郝家是半路出家卻一舉壓過其他燒窯,只因夏安帝暗中扶持。 看到這,謝婉玉忍不住出聲,“這郝家是郝成林老先生的族人?你又如何佐證當初是夏安帝在幫他們呢?” 對于夏安帝的生平,謝婉玉還算了解,雖父子不合兄弟不恭,但有人是夏安帝認可的長輩,那就是帝師郝先生,只可惜郝先生夏安三年便去了,夏安帝悲慪不己,停朝三日,看到郝家,謝婉玉就聯(lián)想到了郝老先生。 聞言,謝朗停筆,抬頭看著謝婉玉,“郝家族譜里有郝老先生的名諱,雖是隔了房的,郝老先生幼年走失,郝家人只當他人沒了,雖后來郝老先生名揚天下,但郝家無人出仕也沒讀書人,是以還是不知道?!?/br> “至于如何佐證是夏商帝暗中幫忙,這事在郝家紀事中有跡可循,從郝家建窯開始,就有一位叫郝望禹的人在幫忙,不論錢財還是經(jīng)年的老師傅。” 謝婉玉:“望禹?是夏安帝的別用號?” 謝朗點頭,“這事也有典籍佐證,夏安帝雖不好文墨,亦無詩文流傳,但其實有一幅畫存世,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不到了,但當初其子夏坤帝留存珍藏,那幅畫的落款便是望禹,這件事在夏坤帝正史中亦有記載?!?/br> “郝望禹就是夏安帝。” 當初的郝老先生和家人早已失散多年,一生未有子嗣,后事都是夏安帝準備的,已經(jīng)去世的先生,夏安帝還費心去找他的族人,找到后還一直幫扶,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夏安帝將親情移情到郝老先生身上,又惠及他的族人,當可正他有親情。 謝婉玉驚喜的看著謝朗,“這些書,你都看過了?” 不管是夏安帝夏坤帝還是郝家事,得看過書才能知道呀。 哥哥終于愛看書了嗎? “咳?!敝x朗清了清嗓子,默默將一頁雙手紙奉上,“小心些,別弄折了,這是別人的?!?/br> …… 謝婉玉將小乖放到一邊,雙手接過,坐到燭臺前,還沒細看就被一行行整齊清雋的楷書吸引,筆鋒有力落筆行暢,風骨已存,觀字如人,寫此卷之人當是人杰。 “好字?!敝x婉玉不由出聲贊嘆。 “當然了?!敝x朗將小乖抱進了懷里,“也不看看這卷誰寫的?!?/br> 謝婉玉:“誰?” “懷陵。” 聞言,謝婉玉微微一怔,是他寫的?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雖自己看到他時他有些狼狽,但確實是清風朗月的翩翩公子,有這樣一手字也是理所應當。 “你快把綠豆湯喝了。”謝朗火氣重,雖才入夏天還涼,他就要喝甜湯下火了,見他點頭開始喝湯,謝婉玉也垂眸細看手中卷。 夏安帝這位帝王因爭議太大,所以,討論他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但顧懷陵卷中根本沒有常見的爭議點,他的切題極為刁鉆,甚至是匪夷所思,但他又有無數(shù)的典籍論證,簡簡一卷,就有九本書出現(xiàn)。 謝婉玉自認算是博學,但亦有兩本從未聽聞過。 且他同一件事,可以反復證功過。 就譬如郝家這件事,謝朗證的是功是念恩,他證的卻是縱容,是過。 夏安帝雖未亮明身份,但暗中吩咐過,是以郝家在江南可謂順風順水,日子太順了,驕奢也養(yǎng)了出來,最后還鬧出了人命官司,但因夏安帝的吩咐也沒鬧出什么風波,夏安帝辭世后,郝家人也一直被照料,富貴了一百多年,后來是后繼無人族人爭產(chǎn)才慢慢敗落下來。 小到欺占良田,大到人命官司,顧懷陵提的每一點都有跡可循,有典可查。 通篇看下來,謝婉玉心里只有八個字。 博覽群書,滿腹經(jīng)綸。 “答的真好?!币膊还指绺缡率峦瞥缢?,確有金榜之才。 聽meimei夸贊自己的同窗兼好友,謝朗也與有榮焉,“那當然了,懷陵之才真不是蓋的。” 又見自家meimei面若桃李,燈下向來清婉的容貌似也染上了一抹妍麗,心里一個咯噔,想到一件事,連小乖都顧不上擼了,“婉玉,你不會心慕懷陵了吧?” 聽到這話,謝婉玉當即就要反駁,自己此刻確實是激動了些,但這個激動是因為見到有才之人,是敬佩,無關(guān)風月,可謝婉玉還沒反駁,謝朗馬上接了下一句。 “不是哥哥打擊你,若論家世才貌,你自然是不差的,可真別想懷陵,想也沒用,那就是個木頭和尚。” “和尚?”顧懷陵要出家當和尚? 謝婉玉呆了。 “不是,那就是個比喻。”謝朗忙解釋道:“畢竟懷陵都二十了,以前問過他為什么還不成婚,他說不立業(yè)何以成家,懷陵生的俊你也是知曉的,被人堵了好多次,甚至還有幾個姑娘當面去找他的?!?/br> “不僅不動心還避之不及?!?/br> “我可不想你受傷?!?/br> 他已經(jīng)二十了?面上倒是瞧不出來,聽到這個,謝婉玉還真想和他聊聊了,想知道他是怎么抵到現(xiàn)在不成婚的,是怎么讓家里爹娘同意的,想到最近愈發(fā)急切的謝母,謝婉玉就有點想嘆氣。 不過怕謝朗多想,也沒問他,若是下次有機會再見,到時再問。 “我沒有想他,不用擔心?!庇中χ崃肆硗庖患拢斑@哥哥厲害,下面兩個meimei也好厲害的?!币蚰切┬∫律褜嵲诳蓯郏瑧言履卿佔?,謝婉玉今天又去了一次,也見到了前來送點心的顧軟軟。 想到今日吃到的點心,軟糯香甜,口感似乎還彌漫在唇間,咽了咽口水,“葉夫人做的點心是真好吃,尤其是那道玉流漿,比外面賣的好吃多了。” 聽到這話謝朗就忍不住翻白眼,“我被香了大半年,我當然知道了,就是葉驚瀾小氣的很,一口也舍不得分,下次我跟你一起,我也厚著臉皮去討點。” 頓了頓又小聲八卦,“那位好不好看?” 謝婉玉顰眉,“你去參加了喜宴都沒見到新娘子嗎?” “見過當然見過?!敝x朗眨了眨眼,“可那是鬧洞房呀,新娘子盛裝見人,確實漂亮的跟仙女似的,我是問,她平日是什么樣子的?!?/br> 謝婉玉回想今天見到的顧軟軟,眉目如畫,瓊花仙姿,行動間只有一股溫婉如水的繾眷味,點頭,“平日也是仙女?!?/br> “便宜葉驚瀾那牲口了?!敝x朗啐了一句。 謝婉玉不知葉驚瀾不發(fā)表評價,只想著顧軟軟,嘆了一聲,“只是到底天不作美,如此佳人竟口不能言?!?/br> 當知道顧軟軟不能說話時,第一反應不是歧視也不是怪異,是可惜,可惜美玉有了瑕疵。 “她不能說話?!”謝朗大為震驚。 “你不知道?”謝婉玉詫異的看著他。 兄妹兩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敝x朗搖頭,“我們就鬧洞房的時候遠遠了見了一次,和她沒有接觸。” “哎呀?!?/br> 謝婉玉面浮懊惱,因謝朗去參加過喜宴,所以以為他知道這件事情,若知道他不知道,怎樣都不會說這件事的,雖然葉夫人目光坦然并不懼旁人目光,但這種事還是少提為好。 忙道:“那你就當做不知道,別在外面提,知道嗎?” “放心?!敝x朗擺手,“我不是那搬弄口舌之人。” 兄妹兩在書房呆到夜深后才各自回房休息,回房后的謝婉玉也沒急著睡覺,而是打開了自己的小金庫細細挑選,雖是無意,葉夫人也不知曉這件事,但到底是自己錯了,得好好賠禮一番才是。 …… 第二日,顧懷陵葉驚瀾到學舍時,謝朗已經(jīng)在座位上了,一見到顧懷陵就笑,將功課雙手奉上,面色浮夸,“顧兄,你簡直是我的再生父母!” “若不是你借了功課給我,昨晚我又得翻一晚上的書了?!?/br> 謝朗腹中沒有墨水,每每對辯都是一臉茫然,做功課也是臨時抱佛腳去翻閱典籍,謝婉玉雖會檢查他的功課,但并不會幫他做,最多提醒他哪些書能找到痕跡,他還得自己看一遍才知道典故出在哪。 顧懷陵微微一笑,接過了自己的功課,“無礙?!庇值皖^從書袋里取出四本書,遞了過去。 謝朗:? “學進肚子里的才真正是你的?!币娝荒槹V呆,知他其實不愛看書,復而笑道:“別擔心,這四本雖是記事,卻夾雜了許多人土風情在里面,當做游記一觀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