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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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櫻時:雖然搞錯了,但我不能輸了氣勢,必須把女鬼裝到底…… 第2章 隔墻有耳 二更末。 夜已是最沉的時候,風(fēng)不再勁烈,月光也散淡無神。 欞星門上“永昌侯府”的匾書朦朧染著一層冷色,卻依舊清晰可辨,幾乎和白日里沒什么兩樣。 謝櫻時繞了半個府院,越過高墻,輕巧地落入后苑。 從這里到她的甯悅軒是捷徑,也最僻靜,只不過水榭邊那條湖石鑿砌的幽長窄道是必經(jīng)之路,無論如何也繞不開。 萬籟俱寂,檐下一溜泛黃的燈隨風(fēng)搖曳,這座堪比王邸的侯府宅院已經(jīng)完完全全的清靜下來。 瞧不見無情的人,也聽不到那些無義的話,這里似乎也沒那么討厭了。 她深吸了一口帶著花香的夜風(fēng),不由放緩了步子,然而才將將走到半截,就覺出左近異樣的氣息。 “喲,誰躲在這呢,怕是久候了吧?” 側(cè)后的湖石間傳出一聲極細微的低呼。 略靜了片刻,一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少女慢慢挪出來,臉上仍帶著尷尬,顯然沒料到會被人發(fā)覺,不大自然地沖她扯了下唇角。 “阿姊,你去哪里了?這么晚才回來。” 謝櫻時背心倚著湖石,睨著她微笑。 “所以呢?你就專門在這候著我?嗯,看不出小小年紀,禮數(shù)倒蠻周細的,瞧來這些年,姨娘教得還真好。” 那少女笑容一僵,忍著氣沒發(fā)作。 “我在汀蘭閣服侍母親用湯藥,剛才出來,恰好路過而已。倒是阿姊,深更半夜的這幅打扮,也不知道先前稟告過耶耶沒有?!?/br> 說著,目光在謝櫻時那身鮮艷的紅衣上打量,眉眼間透著挑釁。 謝櫻時一笑置之,繼續(xù)往前走。 “桐秋,你也不算小了,規(guī)矩還用我教你么?就算是親生親養(yǎng)的,你也只能叫一聲姨娘,真要在臺面上喊錯了,那可就不大好了?!?/br> 那少女的臉色登時泛青,追上兩步:“謝櫻時,你別裝模作樣,這話有本事到耶耶面前去說。哼,就憑這幅打扮,瞧他饒不饒你?!?/br> “成啊,你只管去告訴謝東樓,看他信你還是信我。” “你……你竟敢直呼耶耶的名諱!” “怎么,沒膽子???” 謝櫻時走上亂石堆砌的臺階,回身俯著她冷笑:“實話說了吧,你掛在嘴邊的烺哥哥,今日陪我玩了一整天,這身衣裳就是他特意買給我的,好看得緊吧?” 說完也不管謝桐秋的臉色有多難看,嬌聲輕笑,提著嫣紅的裙擺揚長而去。 . 夜風(fēng)陡疾,卷進長廊的闌額下,拂在身上格外沁寒。 謝櫻時把手攏在袖子里,拖著步子迤迤向前走,垂著腳下的目光也是冷的。 出了那條窄道后,她臉上再沒有一絲笑意,口舌上占了便宜的快意非但沒能讓心情好起來,反而更加煩躁郁悶。 有點像當(dāng)初第一次聽說謝桐秋的存在,整個人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因為她不光是自己的庶妹,也是表妹。 這個只小她兩歲的少女,就是自己嫡親的姨母所生。 而這一切,似乎從剛開始就已經(jīng)注定了結(jié)局。 謝家向來香煙不盛,父親謝東樓是嫡傳的獨根,十來歲就承襲了永昌侯的爵位。 廣陵謝氏的名號天下皆聞,因著世代與皇室聯(lián)姻,勢力之盛即使在高門士族林立的中京也鮮有匹敵。 當(dāng)今太后,今上皇帝的生母就是謝家長女,父親的親姐。 正因如此,能嫁入謝家的女子自然也非同尋常。 母親皇甫甯是上柱國武寧節(jié)度使家的千金,文武雙全,容貌之美更是世間少有。 按著謝氏不成文的規(guī)矩,武將家的女子是絕不能入室為妻的,可兩人偏就走到了一起,起初的幾年也的確琴瑟和鳴,如膠似漆。 然而,看似美滿平靜的生活很快就被徹底打破了。 母親懷孕之后,娘家的繼妹皇甫宜就以陪伴起居為由住進了永昌侯府。 或許是早有預(yù)謀,又或者是見了謝東樓的風(fēng)姿氣度,以至難以自持,借著近水樓臺的機會,竟然真的搭上了自己的親姐夫,在皇甫甯十月懷胎生下謝櫻時后,仍然隔三差五地前來相會。 不過,紙終究包不住火。 就在謝櫻時剛過周歲之際,事情被皇甫甯當(dāng)場撞破,同時也得知繼妹已經(jīng)懷了自家郎君的孩子。 此后數(shù)年,謝家再無寧日。 但恨再深也有精疲力盡的時候,勉強忍到謝櫻時七歲時,母親割發(fā)立誓,與謝東樓恩斷義絕,從此離開了永昌侯府。 很快,皇甫宜帶著謝桐秋進了門,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就在那晚,被怒火遮了眼的謝櫻時點了一把大火,差點將整座宅子付之一炬。 之后,她也離開了侯府,被送到千里之外廣陵老家,整整八年…… 謝櫻時沒走正路,翻后窗回到甯悅軒。 從廣陵帶來的兩個小婢心眼實誠,等到這會子也沒歇著,見她回來,忙預(yù)備夜宵和沐浴的熱湯。 她叫兩人不必服侍都去睡了,脫下那身扮鬼的紅衫紅裙,仔細藏掖好,然后褪盡衣裳,將自己浸在浴桶中。 熱騰騰的水汽熏上來,蒸去疲乏,卻驅(qū)不散心頭的不快。 她微微睜開眼,在白霧氤氳中望著水中映出的面容。 即便神色郁郁,這張臉依舊梨渦生媚,眉眼含情,但和記憶中的娘親大相徑庭,反而跟謝東樓有幾分神似。 一股難以言喻的恨意涌上來,謝櫻時抬掌拍下去,手腳并用,將那桶水?dāng)嚨锰旆馗病?/br> . 謝櫻時不知道是何時睡下的,醒來已是晌午。 外面日頭高懸,天氣還不錯。 隨便吃了兩塊點心,閑極無聊,打算還是溜出門去找秦?zé)R。 她沒走之前的捷徑,從別處繞了個遠,剛到后院,隔墻就聽水榭那邊傳來女人的笑語聲。 其中一個是謝桐秋的親娘皇甫宜,另外那個也不陌生。 出于好奇,她悄聲上前,透過墻上磚雕的縫隙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竟是皇甫家最小的女兒皇甫宓。 這人謝櫻時當(dāng)年也見過,輩分雖長,卻比她大不了幾歲。 由于也是外祖的繼室所生,所以跟母親和皇甫宜之間自然親疏有別。 “阿姊,聽說謝家那個小孽障回來了?”皇甫宓挽著自家jiejie,低聲嘀咕。 皇甫宜臉上陰云閃過,旋即淡淡一笑:“都八年了,也該回來了。再說當(dāng)初的確是我對不起大姐,那孩子惱我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br> “怎么是理所當(dāng)然?” 皇甫宓拉著她,臉上透著厭惡和不忿:“侯君和大姐早就相看兩厭,又不是阿姊你的錯,那小孽障不分青紅皂白,居然干下放火殺人的勾當(dāng),小小年紀就這般陰毒,現(xiàn)下長大了,擱在身邊你還能睡得安穩(wěn)?” 皇甫宜撇唇輕斥:“別胡說,叫人聽到了還了得,這都是郎君的意思,也是及笄的年紀了,這次回來少不得要把婚事定下。” “那你可得留心在意,如今圣上年幼,輪不到她入宮,可有名有望的藩王殿下卻不在少數(shù),一旦讓那丫頭攀上高枝得了勢,指不定會翻起什么風(fēng)浪來。” “嘖,你這脾氣總也改不了,就是說話不知道避忌?!?/br> 皇甫宜拉著她坐下,連連示意收聲:“行了,不說這些,我聽聞你最近還跟長樂王殿下來往,是不是?” “這是誰同你說的?”皇甫宓不料她忽然提起這個,神色頓時尷尬起來。 “你別管我怎么聽說的,要緊的是不能讓狄家知道,否則你那門好親事還要不要了?” “什么好親事,那個狄烻有什么了不得?也不知阿耶先前怎么想的,居然真叫我嫁一個只懂帶兵打仗的粗漢?!?/br> 皇甫宜掩唇笑起來:“從小大的不是你要死要活的非狄家大公子不嫁么,如今怎么又說起嫌棄的話來了?” “那時候真是少不更事瞎了眼,覺得他英雄了得,又生得好看,可哪知道……居然是個榆木疙瘩做的,不懂風(fēng)情也就罷了,你說十句都等不來他一句,這樣的人有什么趣?” 皇甫宓大倒苦水,說得眼圈都紅了。 “小時候還好,后來兩三年都見不著一回,要是真成了婚,他整日不是出征就是巡閱,跟叫我活守寡有什么分別?‘世貴休嫁狄家郎’,當(dāng)真是半點不錯!” “別說氣話,前不久才定的親,哪能這般兒戲?那狄家大公子將來必是國之柱石,多少名門閨秀都惦記不上呢,我聽郎君說他近日便要回京述職,你可千萬別再胡鬧,不然沒你的好……” 謝櫻時沒興趣再聽這對令人作嘔的姐妹說話,又有點不甘心就這么走了,目光逡巡之際,瞥見不遠處那棵石榴樹的枝杈間吊著一個碩大的蜂巢。 她唇角挑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悄沒聲息地躍上樹梢,順勢將那蜂巢踢飛出去,恰好落到墻外。 “咦,怎么回事,哪里來的蜇人蜂子?” “哎呀!來人,快來人吶——” “還叫什么人,趕緊跑??!” 謝櫻時隔著磚雕的縫隙,饒有興味地欣賞那兩人逃出水榭的狼狽樣,心下一陣痛快,索性也不翻墻了,直接越過兩重院落,到前面馬房選了匹馬,然后從侯府正門堂而皇之地離開。 她心情不錯,一路飛馳,可沒走多遠,那馬就呼呼喘氣,不斷嘶鳴,沒頭蒼蠅似的亂奔起來。 謝櫻時自負輕功了得,馬術(shù)卻不精通,不由慌了手腳,怕這畜生真到大街上發(fā)狂,趕緊跳下來拿鞭子套住鞍轡。 可那馬仍舊癲跳不止,怎么也拉不住。 她急得不行,又不想回去讓人看笑話,正沒主意,猛然看到一個正策馬徐徐走來的男子。 第3章 春波澹澹 狄烻低睨著雙眸,目光凝在手中的牛皮韁繩上,腦袋里盤旋思想的仍是樞密院尚未簽批的那兩百船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