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我的手不受控制[修真]、吸血鬼同居日常、穿書女配不想死、甜甜娛樂圈、不離婚了,來吃雞[電競]、彪悍農(nóng)家妻:王爺,種田吧!、貪吃成癮:甜妻,寵入骨、腹黑竹馬:小青梅,甜蜜蜜、明月減清輝、慕少寵妻請節(jié)制
已經(jīng)是初秋,岑家院里的幾顆橘子樹都泛熟,酸酸甜甜最是可口,岑曦特意摘了一盆給他吃。 林延程正在剝橘子,聽到這個問題手上的動作停頓,橘子芬芳的氣息刺激得他鼻頭一酸,但他微微咽了咽喉嚨,很快調(diào)整好自己。 稚氣聲音中帶著一絲沉著,他說:“他和我mama離婚了?!?/br> 岑曦想起爸媽常問的問題,假如爸爸mama離婚了你跟誰?她總是毫不猶豫的回答跟mama。 可是離婚到底是什么樣的?她想跟mama是因為,想跟mama一起生活,但她不是很忍心拋棄爸爸,見不到面。 岑曦好奇的問道:“那你都不能和爸爸見面了嗎?” 林延程腦袋垂了下來,輕聲說:“他說以后不見我了?!?/br> 岑曦的腿漸漸不晃悠了,她立馬意識到林延程不開心了。 在她簡單的思維里,拋棄自己孩子的都是壞人,她潛意識里給林延程的爸爸打上了壞人的標簽。 岑曦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么,又突然想起那套西式茶具,她從床尾跳下來,費了好大勁才把那一箱從床底拉出來,像打開傳家寶一樣,小心翼翼的拿出來。 她轉(zhuǎn)移話題道:“我請你喝茶怎么樣?” 林延程從沉默中抬起頭,見怪不怪的說好。 岑曦問道:“你不覺得這個杯子很漂亮嗎?” “我家以前也有一套,上面還有花,你這個是純白的?!?/br> 岑曦不樂意了,撅嘴道:“你不想喝就算了,我自己喝?!?/br> 林延程也從床尾跳下來,“我喝的?!?/br> 他蹲在箱子前,瞧了瞧說:“我要用這個杯子喝?!?/br> 看在他是客人的份上,岑曦特準他自己挑了一套咖啡杯。 她熟練從廚房的櫥柜最里面找出那一包茶葉,再用熱水壺里的水沖泡好,萬分小心的端到臥室的方桌上。 岑曦看了眼墻上的時鐘,現(xiàn)在是下午四點,還有一個小時左右mama就會回來,她一定要在這之前把杯子藏起來,不能讓他們發(fā)現(xiàn)她動了這套茶具。 岑曦舉起,慢悠悠的吹了口氣,說:“干杯!” 林延程:“……” 她輕松的抿了一口,像喝汽水似的,還嘖了一聲,緊接著呼出一口氣,大贊:“好茶!好茶!” 這一臉認真的模樣把林延程逗笑了。 岑曦見他笑了,自己也笑起來了,至于笑什么,誰知道呢。 后來再長大一點,小小的岑曦略懂一些人情世故和有過些許經(jīng)歷后才明白,明白為什么林延程第一天來到靑水鎮(zhèn)時神情是那樣的落寞。 第4章 雖然她今年只有十一歲,但六七歲的記憶對她來說已經(jīng)變得長遠模糊,只能記住一些特別的事情,比如第一次見到林延程。 而此刻,岑曦看到他似曾相似的眼神,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酸意。 兩個人都有些沉默,片刻過后,還是岑曦打破了這份岑寂。 她吸吸鼻子,輕握住他的手腕,晃了晃,清脆的說:“我們?nèi)ナ迥沁呁姘?,今天風挺大的,風車應該能轉(zhuǎn)?!?/br> 就像以前一樣,每天放學回來,花一點時間寫完作業(yè),趁著夕陽還在,兩個人尋找好玩的東西一起消遣。 或是小路間邊散步邊找蠶豆葉中的小耳朵,或是在院子里彈玻璃彈珠,或是疊硬紙板打卡片。 小孩子的時間觀念沒有那么重,即使只剩下一分鐘,他也會竭盡所能的玩樂,直到被大人催著回家。 而岑曦總是能變出各種花樣去玩耍,林延程通常都會順著她來,今天也沒有列外。 岑曦家門前堆著高高的石板,一條條長方形的鋼筋混凝土筑成的石板被疊放在一起,形成寬闊的面積,而高度比他們的身高都還要高。 這是岑兵買來的,他打算蓋第三層房,而這些石板就是常說的天花板,只是蓋房是個大工程,買了兩三年擱在那也還沒有開始動工。 他們輕巧熟練的爬上石板,背對著房子坐,面朝著一片田野,青黃色的麥穗隨著風搖曳飄蕩,似海浪一般。 夕陽西沉,天邊只剩幾縷霞光,天空漸漸被覆蓋上一層單薄的灰紗。 林延程手指撥動著風車葉,那雙哭紅的雙眼被涼風吹得發(fā)澀,但他的神色很溫寧。 記憶里他總是這副樣子,謙和有禮,溫和恭敬,那張干凈的臉龐像被月光親吻過一樣,溫柔又溫暖。 岑曦幾乎沒見過他發(fā)脾氣,或者和長輩頂嘴慪氣,附近的鄰居都夸他太懂事,蔣心蓮也總是說你看看人家延程。他就是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不過岑曦一點都不嫉妒,她很喜歡這樣的林延程,因為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會愿意陪著她,他也從來不會用那種兇巴巴的語氣和她說話。 岑曦也不覺得他柔軟的沒有性格,反而,他比她有主見的多,她闖下的爛攤子都是他收拾的。 所以這樣好的林延程,岑曦希望他能開心一點,可現(xiàn)在她自己都開心不起來,更別提他了。 這幾天岑曦和他相處的時間不是很多,林延程要守靈,送葬,而她要照常早起上學寫作業(yè),放學回來只敢和他稍微講幾句。今天林婉入葬了她才敢像現(xiàn)在這樣把他拉出來說說話。 她有很多問題想問,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 在她思考的時候,林延程把風車插入了兩條石板之間的縫隙,正好固定住風車桿子。 迎著風,風車輕巧的轉(zhuǎn)動著。 林延程凝視著前方的麥浪,突然開口說:“曦曦,mama真的走了?!?/br> 賓客散場,遺物燒毀,骨灰入土,回家的話,家里已經(jīng)沒有這個人了。 岑曦腦海里劃過關(guān)于林婉的種種,眼眶一下子也紅了。 她低下頭,把心中的疑問道出:“她們說阿姨生病了,可是為什么阿姨不去看???而且我都沒有看出來阿姨生病了,前兩天早上她還給我吃了個親手做的紅糖饅頭?!?/br> “她是生病了……”林延程頓了頓說,“看不好了?!?/br> 岑曦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她還是沒覺得林婉生病了。林婉會做一些手工糕點,會看書畫畫,也會和他們一起做手工,這樣子怎么會生病了呢? 岑曦搖搖頭,“我不信?!?/br> 林延程低低道:“它不是身體上的疾病,是心理上的。曦曦,你有聽過抑郁癥嗎?” 岑曦又搖了搖頭。 林延程說:“其實一開始我也不太懂?!?/br> 他記得第一次看到林婉去醫(yī)院是他上一年級的時候,她回來后開始每天吃藥,他問她怎么了,林婉說生了一點小病。 后來有一次他陪林婉去看病,醫(yī)院坐落在城里的市中心,但不像其他醫(yī)院寫著xx醫(yī)院,它的名字是南城精神衛(wèi)生中心。 林婉在里頭看病時他在外面走廊等,他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他們看起來就和外面的人沒什么兩樣,但手上都提著一些藥品袋子。 醫(yī)院大廳有一些關(guān)于精神類疾病的報刊雜志,他等的無聊就拿起來看了。上面很多字還是生僻字,他看不懂。 他卷了一張宣傳知識單回家,一字一字的在字典上查找翻譯。 就這樣,他才對抑郁癥有了一點點的概念,對mama生的病有了一些些了解。 林婉生病的事情沒有瞞太久,其實周遭的大人都知道他們家的情況,但他知道,那些大人肯定不懂什么叫抑郁癥,在他們眼里林婉應該是精神上出現(xiàn)了問題,類似于大家所說的精神病,這種精神病并不是醫(yī)學上的統(tǒng)稱,而是一種帶有侮辱和諷刺意味的形容詞。 如果岑曦仔細想的話,應該能想起,曾經(jīng)在某天的晚餐桌上,蔣心蓮岑兵也討論過林婉的病,可能當時的她年紀太小,聽不懂,也不想聽。 她從來都不喜歡聽大人們講啰里八嗦的瑣事。 于是,只有她一個人不知道林婉生病了。 他話說一半,岑曦問道:“那什么是抑郁癥?” 林延程簡單籠統(tǒng)的回答道:“抑郁就是心情低落,思維遲緩,沒有什么特別感興趣的事情,甚至會變得討厭這個世界,最后……可能會像mama一樣選擇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br> 岑曦被震在那里,隔了很久,紅著眼眶問:“阿姨怎么會得這樣的病……” 林延程垂了垂眼眸,“可能mama心事太多了?!?/br> “程程,你以前怎么沒和我說?”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說……” 他并不覺得林婉生了這個病很難以啟齒,他只是連自己都無能為力,他幫不了母親什么,他也一知半解著。 況且這幾年他能察覺到,林婉是想努力好起來的,她努力的做一些愜意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和心情,她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著,會笑會哭,如果不是這次她毅然決然的走了,也許連周圍人的都要以為她好了吧。 而岑曦耳邊突然回蕩起剛剛林延程的那句:“mama真的走了?!?/br> 她的眼淚啪嗒啪嗒就掉在牛仔褲上,成了一灘灘深色的圓點,再也抑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那種空洞的感覺侵襲了她。 當她踏入林家院里,發(fā)現(xiàn)棺槨沒了的時候,當她上了二樓看見空蕩蕩的房間的時候,當她坐在這里回想林婉對她的好的時候,那種空洞的感覺非常強烈。 他們真的失去了林婉。 岑曦抽抽搭搭的說:“以后再也沒有人做糕點給我吃了,也沒有人教我畫畫下棋了……程程,我一點都不希望阿姨走,我想每天每天都看到她,我可以陪她說話的,如果早知道……我一定會陪她多說話的……” 林延程有些哽咽,輕輕叫她的名字,她卻越哭越兇。 岑曦小時候還是很容易哭的,弄疼了會哭,和父母置氣會哭,可后來漸漸長大了,人總是學著隱藏那些低落的情緒,她有過紅了眼睛,可卻很少會像現(xiàn)在這樣哭。 林延程解下圍在腰間的白色孝服圍兜,把干凈的一面翻出來,折成方塊遞給她。 “擦一擦?!彼p聲說:“別哭了,曦曦?!?/br> 岑曦接過,把臉埋在圍兜里,嗚咽著。 很久很久,她才平息了下來,滿臉淚痕的看著他。 天已經(jīng)黑了,彎月靜悄悄的掛在上頭,星辰閃爍著,薄霧似的云紗輕輕飄過月亮,眼前的麥浪,梧桐樹,都成了月下剪影。 林延程緩慢的說:“我想mama只是堅持不下去了,她想解脫自己。” 他想,到這種程度的話,算是解脫吧。 “那……阿姨在天上會開心嗎?”她淚眼婆娑的問。 “應該會吧?!?/br> “那你呢?你怎么辦?”她鼻頭一酸,眼淚又溢了出來。 林延程一愣,心頭也有些酸澀。 雖然他不愿意失去她,但他希望她能真的變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