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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樹下,在相機里翻看剛剛拍的照片,而周渺與他肩挨著肩地并排坐著,靜靜地看著他。 忽然,鄭平洲抬起垂著的頭,朝著周渺笑了起來。他鼻尖上還有沁出的汗珠,臉被曬得紅撲撲的,笑起來好像聚起了世上所有明媚燦爛的日光:“周哥,我們也一起拍張照片吧?!?/br> 周渺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希望時間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給他多一點時間,把鄭平洲的笑顏刻在心底。 他答:“好啊?!?/br> 第三十六章 電話 兩人確定關(guān)系后沒過多久,唐喬就在江遠的勸說下搬去了他家住,兩人正式開啟了同居生活。而江遠也扮演起了多重角色:在床上,他是溫柔的情人;在床下,他就是一個cao碎心的老父親,每天都要接送唐喬上下學(xué)。不過好在江遠的家離唐喬學(xué)校不遠,江遠也就把這當作一種樂趣了,畢竟他和唐喬正是蜜里調(diào)油的熱戀期,恨不得走哪都要黏在一起,再加上唐喬又乖又會撒嬌,他們每天的聊天記錄都是見不得人的那種。 鄭平洲去勘景的這段時日里,江遠負責起電影的準備和工作室的運營工作,也開始逐漸忙了起來,有時候要忙到**點鐘才回家,沒辦法像以前一樣準點接人回家,為此江遠心里有點愧疚,和唐喬特意道過歉。 不過江遠不知道的是,唐喬其實并不在意。 他們在一起后,唐喬很久都沒有去過繆斯了,柳姐打電話來的時候,唐喬總是用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但也沒真正地表達過辭去這份工作的意思。連唐喬自己都不想面對的是,有時他坐在江遠的家里,看著周圍的一切,會生出一種惶恐來——他怕這一切都只是場過分溫柔的美夢,等夢醒了,他就會一無所有。 唐喬非常缺乏安全感,而江遠很少給出承諾,自然讓他做不到全盤的交托。不過,就算是有江遠的承諾,他大半也會覺得是哄他玩玩的,畢竟男人被情愛沖昏頭腦時,什么好聽的話都說得出來,所以他不會真的相信江遠所說的“我養(yǎng)你”,他早就做好了被分手后,隨時離開這個“家”的準備。 這天晚上,他接到了發(fā)小打來的電話。 唐喬從小是在福利院長大的,他的發(fā)小自然也是個孤兒,兩人認識已經(jīng)有十幾年了,這個世界上,唐喬把那點少到可憐的信任幾乎全給了他。他們倆小的時候一起爭過飯,一起打過架,也曾在寒冬的夜里,瑟瑟發(fā)抖地在薄被里抱在一起,用彼此的體溫驅(qū)散長夜的寒冷。唐喬回想起那段日子,常常感慨有時候孩子的惡意絕對不比成年人的少,反而因為沒有足夠成熟的心智去約束內(nèi)心的惡意,行為會更加惡劣,更加沒有下限。 不過他發(fā)小比他運氣好一點,在十二歲那年被一個單身男人收養(yǎng)了,聽說是位知名的教授,因為不打算結(jié)婚,所以在福利院挑了一個男孩,帶回去做繼承人。 “我聽人說,你住到一個男人家里去了?”發(fā)小微冷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頗有股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是怎么想的?你小心被騙錢騙身,最后還要賠上一顆心。小喬,你知道我們這種人,命比草輕,唯一還算值錢的就是那點真心,你別連這個都弄丟了?!?/br> 發(fā)小的話宛如重錘敲在了唐喬的心頭,讓他渾身細細顫了起來,手指好像是在風雪里被凍僵了,冰冷得嚇人。江遠算是手里有些錢的,為了方便買的房子在一個很大的商圈內(nèi),每天到了晚上附近還是人來人往、燈火通明,唐喬靠在陽臺上,望著外面五顏六色的光束,晚風吹起他的頭發(fā),讓他的背影看上去格外消瘦且孤獨。 過了很久,唐喬才勉強彎著唇角輕輕笑了一笑,道:“你放心吧,我才不是真心愛上他,頂多就是玩一玩。等撈到好處了,我就跑了,他連我的影子都抓不著……” 他這樣說著,卻想起第一次見到江遠時的場景,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中,他站在臺子上唱一首《夜來香》,為整夜的演出收尾。那個月繆斯的主題是民國上海,所有的服務(wù)生和駐唱都要穿高衩旗袍,唐喬向來放得開、玩得起,其實并不在意穿這些個衣服——否則他也不會主動來找這份工作了。 只是唐喬很討厭一些男人黏在他身上的目光,那總讓他想起福利院里,那些“哥哥”,餓狼一樣覬覦他的眼神。 當他張開涂得艷紅的唇,唱到“我愛這夜色茫茫,也愛這夜鶯歌唱”的時候,看見門口匆匆走進來一個男人——因為他實在是很高很英俊,即便在人群中也非常打眼,唐喬不由把目光多在他身上放了兩秒。 男人落座在離舞臺最近的一個卡座里,一坐下就被人勾住肩膀罰酒,他微微仰頭,喝下一整杯的烈酒,那雙眼睛卻從杯沿探出來,一直亮亮地瞧著他。 那個人看他的目光不一樣,少了很多獸性和欲、望,多了些旁人沒有的欣賞和溫柔。 唐喬的心緩慢而沉重地跳動了一下,像是在春天中蘇醒過來的生命。 后來,他經(jīng)??吹侥莻€人,常常是坐在角落里,端著酒看著他笑。有時候,唐喬嫌男人笑得太傻,一個軟綿綿的眼刀送過去,這人還當是情意綿綿劍,美滋滋地照單全收了。那些日子里,唐喬下了臺后,經(jīng)常能收到一大捧的玫瑰花,艷得發(fā)俗,還透著一股和送花者如出一轍的傻氣。 唐喬不太想承認他對這個人上了心,只是漸漸的,他養(yǎng)成了一個不怎么好的習(xí)慣,那就是每次上臺的時候,唐喬總要先極快地向臺下掃視一圈,發(fā)現(xiàn)那個熟悉的身影,才會笑起來唱歌……不然,那一晚上的心都是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