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朝他湊了湊，幫他點燃。

    “還沒找到？”直至許唐成再上車，易轍仍是一無所獲。

    “嗯。”

    許唐成在上車前就已經(jīng)掐滅了煙，按照時間估算，那支煙大概連半截都沒有燃掉，但此時他的身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煙草味。他抬手落臂一個動作，煙味便向他飄得更近了一些。

    “你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易轍忽然問。

    “嗯？”許唐成重新拿了快遞袋在手里，低頭前，被他的話語攔住。他想了想說：“大三吧，那會兒太累，就開始抽了?！?/br>
    書包里已經(jīng)被翻得一團亂，易轍胡亂揪起早已皺得不成樣的衣服，又放下。

    “少抽點吧，對身體不好?！?/br>
    許唐成驚訝抬頭，看著他認真的表情，笑了起來：“哎，你高中沒畢業(yè)就開始抽煙了，好像沒資格說我吧?！?/br>
    易轍動了動嘴唇，沒出聲。許唐成沒在意，埋頭翻找，沒想到很快，發(fā)出一聲驚嘆。他朝易轍揚了揚手里的東西：“同學，在宣傳冊里夾著呢。”

    好在，有驚無險。

    “干嗎要把身份證夾在宣傳冊里？” 他看著額上都已經(jīng)冒出汗的人，嘆氣道，“你這丟三落四的毛病，也該扳扳了?！?/br>
    書包敞開著，說話間，易轍注意到許唐成的目光落了下來。

    “嗯，知道了。”應(yīng)下他的話，將露出一角的衣服匆忙塞回去，易轍迅速拉上了拉鏈。

    每個系都會有一個迎新臺位，許唐成帶著易轍找到電子工程系的臺位，站在一旁等著他辦各項報到手續(xù)。負責迎新的學生里竟然有幾個都認識許唐成，一口一個“學長”地叫著，交談間，透著熟稔熱絡(luò)。

    他們聊的內(nèi)容很雜，聊著迎新的工作，偶爾會提到學院的幾位老師，幾件趣事，甚至，易轍還聽到他們聊了什么競賽安排。有些內(nèi)容他能聽得懂，有些卻是全然的不懂。奇怪的是，盡管不懂，盡管已經(jīng)盡量讓自己專注于填表，他還是忍不住去聽他們所說的話。

    到后來，他很敏感地察覺到，他們此時交談的氛圍，和許唐成與自己說話時是不一樣的，甚至也不同于他曾見過、經(jīng)歷過的任何一場。

    這群人聊天的內(nèi)容看似是東一句西一句，跳脫無序的，但細想下來，這種跳脫卻是一種連貫有趣的思維，存在于一個自由的維度之中。

    他第一次體會到大學老師所說的“思想自由，意趣蓬勃”，便是在這樣一場不起眼，又十分隨意的交談中。

    簽字筆忽然斷了水。

    易轍使勁劃了幾下，紙頁被刻出一道溝，但依然劃不出墨跡。

    一只手現(xiàn)于視野，遞過一支筆。

    易轍抬頭，看到許唐成仍在和別人閑散地說著話，眼睛卻在看著他。

    “這是你弟弟??？”坐在桌前的長發(fā)女生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問許唐成。

    “嗯。”

    “挺帥的啊。”女生眨眨眼，問許唐成，“怎么樣，有女朋友么？”

    許唐成立馬笑答：“我哪知道。再說，有沒有的你也惦記不上了啊。”

    “我又不給自己惦記，我給我學妹惦記惦記不行啊。”

    許唐成笑著搖搖頭：“那你今天得惦記多少個小學弟啊?！?/br>
    他回避得輕巧，完全沒用到當事人開口。

    但填完表、領(lǐng)了一袋子資料出來，許唐成卻忽然轉(zhuǎn)頭看向易轍：“你到底有女朋友嗎？”

    易轍一愣，立即搖頭。

    “沒啊。”

    女朋友什么的，于他而言已經(jīng)是太不可思議的事情。

    接下來的話，許唐成在稍作考慮之后，還是問出了口。

    “其實，我還以為你突然考到北京來，是因為那個女孩?！庇^察著易轍的臉色，他補充，“去了B大的那個?！?/br>
    “趙未凡？”易轍很快說，“和她沒關(guān)系。”

    易轍否認得斬釘截鐵，使得許唐成不禁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推斷是否完全錯誤。在填志愿的時候，易轍到底在想什么？

    這個問題，他在得知易轍報了A大通信之后，思考了很久。

    易轍當時給他的理由很簡單，覺得A大不錯，這個專業(yè)也不錯，而且還有認識的人。可昏黑的樓道內(nèi)，許唐成卻忍不住問：“不是一直想去上海嗎？”

    這樣問，是因為他知道，他當初為什么選擇跟隨mama一起生活，更知道，這么多年，他其實一直都很想念自己的父親和弟弟。

    但當時的易轍卻只是低了低頭，說：“也沒有那么想去?！?/br>
    因為宿舍的入住時間有限制，許唐成臨時改變了安排，先帶易轍去辦入住，再出去買東西。被褥之類的可以直接在學校買，都是統(tǒng)一的樣式，從枕巾到床墊，一套下來，該有的都有了。易轍嫌出去買麻煩，便說直接買一套算了，許唐成卻攔住他，自己去看了看面料。

    “床單被單什么的還行，摸著是純棉的，冬天的這床被子可不行，里面填的都不是棉花?！痹S唐成邊走邊說，“不過反正現(xiàn)在蓋不到，天冷了再買一床就行了。”

    易轍把那一大摞東西扛回來，放到床上，看時間不早了，拉著他要去吃飯。許唐成卻又俯身，挨著被子聞了聞。隨后，他皺眉道：“這也不行啊，不洗……”

    宿舍是四人間，許唐成在直起身后看到已經(jīng)有人把自己的床鋪好，用的也是這一套床褥，便及時停住，沒再說下去。

    跟著易轍出了門，他才小聲說：“你不嫌棄的話，待會我去給你拿一套我的床單和枕套，剛洗完，干凈的。你這套都還沒洗過，聞著一股味，也不干凈。”

    因為樓道中來往的人很多，方才要與他說話時，許唐成貼近了他，還碰了碰他的胳膊?？粗阱氤?，等待自己回答的人，易轍心里忽然一陣柔軟。

    這種洶涌人潮中，他與他最親密的感覺，真的是不錯。

    “好?！闭f出這么一個字，就再不敢多說了。

    “你也住這么？”下樓時，易轍隨口問。

    “不，我住得離你好遠。你這挨著南門，我住東門，還要再靠北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