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唐成轉(zhuǎn)身進了廚房，易轍很快又追上來，不依不饒地繼續(xù)追問：“你先告訴我，為什么他突然和解了。”

    “我去找了于桉?！?/br>
    許唐成并未打算隱瞞。他本來已經(jīng)在準備畢業(yè)，這是易轍知道的，現(xiàn)在他要延期，不可能瞞過易轍。

    易轍不傻，他很快攥住許唐成的手腕，呼吸都有些急促。

    “你答應(yīng)了他什么？”

    許唐成在組織語言，希望能說得輕松些，讓易轍好接受些。

    可沒等他回答，易轍就已經(jīng)貼近他，用更大的音量問他：“答應(yīng)了什么？”

    許唐成是有些怔的，他知道易轍是心急，但在一起這么久，甚至，他們認識這么久以來，易轍都不曾用這么大的聲音跟他說話。

    “沒什么，給了他一點數(shù)據(jù)，作為交換?！?/br>
    他們這種專業(yè)，談到數(shù)據(jù)，就知道意味著什么。

    “你論文的數(shù)據(jù)？”

    “易轍，”許唐成并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是輕聲說，“我只想看到你平安出來?！?/br>
    易轍卻恍若未聞，只是盯住他的眼睛，異常堅持地重復(fù)在問，以近乎肯定的語氣。

    “你給了他你博士論文要用的數(shù)據(jù)。”

    易轍的那只手在收緊，許唐成猜，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手腕被攥得有點疼，許唐成感覺到了，但完全無暇顧及。

    “只是一部分。”他解釋。

    “你已經(jīng)在準備畢業(yè)了?！币邹H的話幾乎是從唇縫間擠出來的，“你知道嗎？”

    “不一定要五年畢業(yè)?！?/br>
    手上的痛到了他沒辦法保持不動的程度，他微微掙了掙，卻一抬眼，看見易轍紅了的眼睛。許唐成拽著易轍，試圖讓他冷靜下來。卻沒想易轍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他聲音抖著，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什么。

    “我說過了，你不要管這件事、不要管這件事！”

    許唐成沉默著，沒說話。

    “我自己做的事我會自己擔著的，你這樣，你這樣……”

    易轍說到最后，幾乎有些語無倫次。

    “那點數(shù)據(jù)你測了多久，你還記得嗎？你給了他這些數(shù)據(jù)，又需要推翻你的多少內(nèi)容？我說了，你不要管這件事，為什么不聽我的呢？”

    “易轍?！痹S唐成打斷他，直直地望過去，“那你知不知道，你如果被起訴，在這些事實下，你會是什么后果？”

    “我知道?！?/br>
    “你真的知道嗎？保研資格被取消，被退學(xué)，本科畢業(yè)證你也拿不到。到時候法院判下來，你要去的就是監(jiān)獄而不是這幾天的那個拘留所。”說到這，許唐成停頓了很久，才問，“這些你真的都知道么？”

    “我知道！可是這些對于我來說沒有意義，他們……”

    方才易轍質(zhì)問自己的時候，許唐成都沒有生氣，可他此刻說了這句“沒有意義”，許唐成忽然再難抑制，涌出一股氣來。這不同于易轍曾經(jīng)對他玩笑般說的“只喜歡你”，他看出來，他是真的不在乎。好像這幾天的疲憊、無力，都因為易轍的這一句話，真的變得毫無意義

    “沒有意義？”許唐成反問，“那是你的未來。”

    第五十一章

    “我不在乎?！?/br>
    易轍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了廚房，許唐成聽到撞門的聲音，沒有想到，這人竟就這么走了。

    在一起這么久，這是他們第一次吵架。

    他能夠感覺到易轍已經(jīng)在盡量壓抑的情緒，他也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在同意于桉的交換條件時，他就已經(jīng)想到了易轍會有什么樣的反應(yīng)，他想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在易轍的心里，許唐成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存在?？伤恢涝趺礃硬拍茏屢邹H明白，兩個人的未來，前提一定是兩個人。

    廚房里靜得不行，許唐成一個人待得難受。他把窗戶打開，想抽根煙，但摸遍全身都沒尋到。窗戶進來的風也是熱的，吹得窗臺上的塑料袋亂響，徒增煩躁。

    許唐成盯著窗外看了半晌，最后抬手擠了擠眼眶，關(guān)了窗，想著起碼先把飯做了。

    拿著西紅柿走到水池旁，沒控制住手上的勁頭，水龍頭剛被擰開時，水流便是迅猛的。一聲門響淹沒其中，在許唐成將水調(diào)小的時候，已經(jīng)有漸近的腳步聲。

    回來得還挺快。

    許唐成低著的頭沒抬起來，留神聽著屋里的動靜，卻忽然瞥到自己被攥紅了的那只手腕。

    廚房的門被推開，許唐成反應(yīng)過來，迅速將帶著痕跡的那只手收到身側(cè)，改成一只手握著西紅柿。

    剛剛憤怒離開的人默不作聲地走近，立了那么幾秒鐘，忽然伸出手，去拿他手里的西紅柿。

    方才那一番，許唐成也不是沒有氣的，他手一閃，避開易轍，也依舊不理他。易轍也還是沒有說話，但這次他擒住了許唐成的手，強行將那紅彤彤的東西拿了過來。

    許唐成終于舍了他一眼。

    易轍動動唇，說：“涼?！?/br>
    五月的水，涼什么涼。

    心里嘟囔了這么一句，許唐成還是暫時撇掉了些郁悶煩躁，靠在一邊看著彎腰沖洗的人。兩個人這樣的姿勢，使得許唐成剛好能夠平視易轍，只是看著他一眨一眨的眼睫，許唐成卻像是能看到他注視自己時的樣子。

    按理說，易轍的成長環(huán)境不該鑄成他這樣簡單的性子，可他的眼睛卻總是誠實的，面對他是喜歡，面對于桉是不喜歡，和孩子一樣簡單，但比起孩子，又少了那份可以被改變的搖擺不定。

    似乎，這么多年他都在獨立生長，長成可貴的樣子。

    易轍把西紅柿洗完，龍頭關(guān)了，便甩著水，看著他不動了。室內(nèi)又突然靜了下來，許唐成垂眸看著地板，都能聽到起于易轍指邊的風。他們兩個人之間已經(jīng)太久沒出現(xiàn)過這種尷尬的場景，許唐成實在累得很，剛剛情緒爆發(fā)了那么一下，此時再安靜下來，突然一點都不想動彈，也不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