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事故_第111章
沒有同她爭辯,許唐成只是淺淺地笑了笑,又拉過她的手,把卡硬塞到了她的手心。 “反正這陣子你多照顧爸媽吧,”許唐成說著頓了頓,又補充,“特別是媽,你多陪陪她?!?/br> 交待了這幾句,許唐成便向后撤了一步。他要關(guān)門,許唐蹊卻抵住門不讓。許唐成拍了拍她的腦袋:“聽話?!?/br> 這兩個字,讓許唐蹊瞬間紅了眼睛。 “哥,我會站在你這邊的,也會幫你勸爸媽的。”話說完,兩串淚珠子刷刷地掃了下來,許唐成擦都擦不斷。 “好了,知道了,別哭了。”許唐成心里酸,面上佯裝無奈地嘆氣,“多大了啊都?!?/br> 許唐蹊卻不理他的勸。 她很用力地攥住許唐成的手,看著他的眼睛,問:“那你能不能不走?” 回京時沒買到高鐵票,許唐成和易轍坐了普快列車回京。票是易轍去窗口排隊買的,見他拿回來兩張臥鋪票,許唐成奇怪:“就一個多小時而已,怎么還買臥鋪了?” “硬座沒有挨著的了?!?/br> 亂糟糟的售票大廳里,易轍護著許唐成往外走。昨晚的一場雨帶走了城里的許多溫度,許唐成在出了大廳后打了個寒顫,更加跟緊了易轍。 這車站年代久遠,小城經(jīng)濟又不發(fā)達,所以車站內(nèi)的環(huán)境大致仍是剛剛建成時的模樣,候車廳很小,連個買飲品小食的店都沒有。 好在,快餐店一直是車站標配。易轍看離開車還有些時間,便拉著許唐成到了車站旁的肯德基,買了一杯熱牛奶,讓他握在手里。 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牛奶剛開始有些燙,許唐成沒喝,就一直看著窗外,一下下咬著吸管發(fā)呆。 “叔叔阿姨,怎么說?” 昨晚許唐成一直情緒不佳,易轍沒敢問??杉幢阍S唐成沒有向他描述任何家里的情況,他也大概能猜出一些,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嚴重。 “就……挺反對的。”許唐成還是沒有說全,只說,“有點麻煩,他們的思想挺傳統(tǒng)的,不容易說通?!?/br> 這一點,易轍是了解的。他以前偶然間看過一些電視劇,那時就會覺得,里面演的家庭很像許唐成家,都是大家庭。不是說有錢,而是說有穩(wěn)定、和睦,又復(fù)雜的家庭關(guān)系。 “那該怎么辦?” 牛奶涼了一些,許唐成終于喝了第一口。都說空腹喝牛奶不好,許唐成也一直避諱著這一做法,可此時,他卻覺得這口牛奶下肚之后,舒服又熨帖。 “不知道?!痹S唐成說,“慢慢來吧,他們現(xiàn)在挺生氣的,也不想聽我說話?!?/br> 兩人的車票是一張上鋪,一張下鋪。他們沒帶行李,上了火車后自然是并排坐到了下鋪的床上?;蛟S是因為火車輕微的顛簸具有催眠的效果,也或許是因為太過疲憊,許唐成蜷腿靠在易轍的肩上,竟然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夢,夢里的他站在一個奇怪的空間中,四方及頭頂都是白色的墻壁,像是一個巨大的鐘罩。他不適應(yīng)這密閉的空間,揮拳想要打出一個出口,卻發(fā)現(xiàn)墻壁是軟的,像是棉絮,讓他完全使不上力氣。過了一會兒,一個方向上的棉花團突然朝兩側(cè)散開,不是漸漸消散,而像是那鐘罩硬生生地被人撕出了一道口,強行讓他看到清明的世界。 易轍從那個缺口里騎車而來,停到了他面前。 山地車是紅色,也是夢里唯一的顏色。 許唐成想去找他,卻不知是被什么力道拉著,阻了他的腳步。 夢里的他有些搞不清狀況,只能站在,看著易轍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朝他走近。可是在易轍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們之間的那路忽然斷了。許唐成眼睜睜地看著易轍的周圍天塌地陷。他惶恐地想要呼喊,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夢里的易轍像是對于周遭的變化沒有任何沒察覺,還在推著車朝他走。 一個劇烈的搖晃,許唐成驚醒。他緩過神來,睜開眼睛,看見自己的腦袋滑下了易轍的肩,又已經(jīng)被一只手扶住。 “做噩夢了?”易轍低著頭,問。 “嗯?!痹S唐成揉揉眼睛,這才發(fā)現(xiàn)嗓子竟干得厲害,“是不是快到了?!?/br> “嗯,還有十分鐘,我正要叫你。” 許唐成看了看窗外,列車還沒有進站。他又把頭靠回了易轍的肩,雙臂搭在兩膝上,靜靜等著列車減速。 對面的鋪位上坐了一個女孩兒,本在捧著書看,這會兒不知為什么,一直看著他們。許唐成在出神,沒注意到,易轍則皺眉回視了過去,直逼得她低下了腦袋。 臨到下車時要換票,許唐成從一旁拿過自己的外套,打算翻找口袋里的兩張車票。取過外套時,手腕不小心碰到了被疊好的被子,軟綿綿的,能夠消散力道的觸感,和剛剛夢里的那個“棉花罩”一模一樣。 他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夢并不是毫無意義,那個棉花罩就是他們現(xiàn)在的處境。面對于桉的時候,他可以不遺余力地護著易轍,用最大的力道刺傷對方,可周慧他們從不是敵人。 這不是一場戰(zhàn)爭,他們沒有需要攻破的堡壘,也沒有彈藥。 許唐成短暫失神,易轍已經(jīng)傾身過來,幫他把車票取了出來。 那之后的日子,其實過得比許唐成想象中快。他以為會很難熬,可是忙畢業(yè),忙入職,隨便哪一件都耗費了他太多的精力,煩惱的時間只能被挪到晚上。 他還是會堅持回家,但周慧和許岳良依舊對他避而不見。開始時許唐蹊會來開門,小聲同他說一會兒話,到了后來的某天,他敲了很久的門,卻始終沒人開。等自己用鑰匙擰開門,進去,迎接他的是一聲巨大的關(guān)門聲響。 許唐蹊立在客廳,有點委屈地望著他。 許唐成明白了周慧和許岳良的意思,那之后便沒再回去,只是通過和許唐蹊的電話聯(lián)系,來了解一下家里的情況。 周慧和許岳良過得不好,周慧的眼睛總是腫的,這樣的事實,讓許唐成在晚上愈發(fā)難熬。易轍也不是沒有察覺,他想盡了各種辦法來幫助許唐成緩解失眠的病癥,溫牛奶、安神補腦液、睡前按摩、講故事……連催眠曲易轍都試著學(xué)了,可似乎哪一個都沒有起到作用。 直到有一天,許唐成因為手上忽然又麻又冷,失手打碎了家里的玻璃杯,被易轍強行拽去了醫(yī)院做檢查。醫(yī)生的診斷結(jié)果是神經(jīng)衰弱,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真的算不上什么。許唐成自己了解自己的情況,倒沒覺得怎樣,但易轍卻整整沉默了一個晚上。 一個月后,許唐成再見到許唐蹊,是她突然跑到了自己的公司門口。小姑娘瘦了一圈,鼻尖凍得通紅。那會兒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鐘,看見她,許唐成趕緊告別了一同出來的同事,跑過去。 “你怎么跑過來了?”許唐成在摸到她冰涼的臉蛋之后就著了急,“前陣子剛感冒過,還沒好利落呢你,怎么還跑著凍著來。等了多久了這是?” “沒多久?!闭f這三個字的時候許唐蹊還是正常的,但說完后,卻忽然掉了眼淚。 后面的同事看見這情況,怕發(fā)生了什么事,好心地過來詢問。許唐成環(huán)著許唐蹊,朝他們擺擺手:“沒事,我meimei。” 許唐蹊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飛快地用袖子抹了把眼睛,把頭埋得很低。 許唐成把許唐蹊帶回了家,給易轍打了個電話,讓他多打包一份飯回來。 “說吧,你這是怎么回事,從家偷偷跑出來的?”撂了手機,許唐成靠著飯桌問。 許唐蹊捧著杯熱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