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利掬著笑意，眼里的心思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此時此刻的楚睿，抿了口茶，睨著堂下之人，旋即開言道:“那些個老頑固。既然不聽君令，那就讓他們到翠陵關(guān)去見識見識“邊塞風(fēng)情”?！?/br>
    紀國的國法改良，是毋庸置疑的必行之事。反對者，便是逆天而行。如若不服，就發(fā)配翠陵關(guān)好了。

    楚睿慢悠悠地放下茶盞?，F(xiàn)如今的他，地位屈居國君之下，卻是萬人之上，生殺予奪。

    楚睿略彎唇角，“蕭利，我要你在翠陵關(guān)解決了那些老頑固。紀國，向來只能容下審時度勢之人。”

    良禽擇木而棲——

    順勢半跪在地的蕭利低著頭，唯唯諾諾連聲遵命。

    墻外，午后的暖陽暖化了殘雪，陽光灼燒著窗欞上的桃花蕊。

    扶良嗟嘆。

    房里的人，都是翻云覆雨的權(quán)謀高手。至于那所謂的“人命關(guān)天”，不過視如草芥。

    扶良半斂眼瞼，整個身子隱約在樹蔭之下，使得冠中膏發(fā)順著瘦削的肩膀，在側(cè)臉上罩出一層陰影，表情也似乎籠罩于一片陰翳中間。

    “世子殿下，周饒國君……”

    蕭利繼續(xù)垂首，說到此處時眼底掠過一絲別樣情緒。

    當(dāng)日義烏會面，蕭利就在楚睿的身側(cè)。

    五國連橫，大勢所趨。

    若不愿兵臨城下，只需答應(yīng)周饒一個條件。

    “楚睿世子，我王心慈。若兩國能結(jié)秦晉之好，我王自然兵退千里之外，永休干戈?！?/br>
    那時，周饒使臣趾高氣昂地站在楚睿的面前，全然未將紀國放在眼里。

    六國之內(nèi)，紀國弱小且根基不穩(wěn)，縱變法強國，亦難以力挽狂瀾。

    周饒料想的便是，逼迫紀國就范。

    但處變不驚的楚睿，只立于堂上，不遠不近地望著周饒使臣，含著笑意的眼眸里閃過難以察覺的慍怒。

    想讓他躬身言和？

    絕無可能。

    ☆、細作禍國

    瓊花橋下，流水潺潺；瓊花橋上，人影幢幢。

    不知何時，雨打芭蕉，稀冷的春風(fēng)里，車輦走過的軸印，刻在初春時分消融的雪堆上，捐捐滴滴，化作流淌著雪水的低洼。

    繼續(xù)往前走，過往的路人腳步匆匆，其中，不乏背著行囊神情怔忡的壯年。

    楚睿推行之耕戰(zhàn)，害苦了貧民黔首，更使得紀國愈加人丁單薄。

    低頭一嘆，或許，六國本無寧日。

    而香火漸盛的祝由樹卻得了老天的照拂，日益參天。

    “扶良公子，該走了?！?/br>
    馬車外的侍從轉(zhuǎn)過臉來恭謹提醒。

    掀開車簾的扶良望著那棵飛煙繚繞的祝由樹，良久，方才悠悠落下一只手，“走吧?！?/br>
    他語調(diào)平和，眸光淡淡。

    車轱轆咯吱作響的時候，衛(wèi)和城樓下，攔截周饒細作的守衛(wèi)卻在護城河里發(fā)現(xiàn)了一具浮尸。

    “不好了！……”

    “周饒……周饒攻城了！”

    青石長街上，有人跌跌撞撞的從城外沖進來。

    片刻之間，路人紛紛惶然，作鳥獸散。

    衛(wèi)和城，一陣箭雨——猝不及防的突襲。

    扶良想起前日蕭利唆使楚睿再往義烏議和，這才幡然醒悟，頓時一個激靈。

    “去王宮！”

    既然周饒買通了蕭利，那么，王宮禁軍里定然也有周饒的細作。

    周饒滅紀，自然不可放過新王。

    扶良的眼底蒙上焦慮，心心念念的，是那從未走出王宮的年幼濟嬰。

    濟嬰的生死，關(guān)乎整個紀國，更關(guān)乎人情。

    濟嬰不能有事！

    扶良蹙眉看著車簾外人仰馬翻的混亂場面，神情焦灼。

    馬車外，身著戎裝的侍從沉著一張臉，雙手拉拽繃緊的韁繩，很快便調(diào)轉(zhuǎn)馬頭，避開了四處飛射的弓箭。

    馬車朝著人煙稀少處絕塵而去——

    待到過了西郊驛站，扶良才驚覺，馬車竟然順著荒草漫漫的岔路往衛(wèi)和城外奔去。

    “快停下！我命令你停下！”

    衛(wèi)和城里，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穹。

    那是周饒騎兵善用的離火鳴箭。

    離火燎原，生靈涂炭。

    當(dāng)下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他是真的慌了。

    春雨綿綿——

    在扶良猝不及防的時候，侍從陡然勒馬，伸出手，便朝他的脖頸重重一擊。

    侍從的手腕下了狠力，扶良在天昏地暗之前，望著那模糊不清的影子駕著馬車，頭也不回的快馬加鞭。

    不消兩日，衛(wèi)和失陷。

    當(dāng)周饒大將攸廿率軍直入衛(wèi)和城之時，王宮突然失火，那烈火灼燒之處，就是新王濟嬰的寢殿。

    “稟報將軍，世子府邸余孽已悉數(shù)剿殺。”

    半跪在地的侍衛(wèi)身著甲胄聚集于世子府邸外，手執(zhí)佩刀，雪刃锃亮，戾氣撲面而至。

    攸廿跨于戰(zhàn)馬之上，黑眸深鎖，嗓音有些暗啞，“可有尋到王上所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