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成不了！你甭給我cao這個心了，我稀罕小年，就小年，別的誰都不行！”齊然跟個無賴似的跪坐在自己腳上，兩手心不停拍著膝蓋，一個勁兒的強(qiáng)調(diào)自己媳婦非司小年莫屬，誰不答應(yīng)跟誰打滾撒潑。

    “你還跟我犯上倔了！看你這沒出息的熊樣！小年稀罕你嗎？人家父母知道你喜歡人家小子，不打斷你的腿！”老頭食指一下下戳在齊然腦門上，不解恨的抬手又抽了后腦勺一巴掌。

    “小年稀罕我！”齊然挺高胸脯說的那叫一個得意，“上次你不是看見了嗎？……爺爺是你吧？我看見咱家臺階下的煙頭了……都囑咐你少抽煙了，大夫說多少回了，遵醫(yī)囑，肺不好、胃不好，你怎么就不聽……嗷嗷嗷嗷~~”齊然說著說著話題跑偏了，數(shù)落老頭兒被老頭兒一頓揍。

    老頭兒真把前二十年攢著沒下手的機(jī)會都用到今天了，每隔一分鐘抽齊然一頓，倆人說著說著齊然就挨頓揍，慘叫聲把魚塘的魚嚇的受驚了。

    直到天蒙蒙亮，老頭才弓著背從魚塘小木屋出來，一個人溜達(dá)到魚塘邊兒的釣魚躺椅上，落寞的背影有些搖晃不穩(wěn)，扶住躺椅后老頭兒長出一口氣，無力的垮下兩肩。

    小木屋門口齊然單腿著地，頭靠在木頭上就這么站到天光大亮，太陽從地平線下冉冉升起。

    老頭嘴里叼著旱煙，煙霧直挺挺而上，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忘了，煙灰落在躺椅扶手上、衣服上。

    無風(fēng)的清晨，視線所及之處靜謐安逸，遠(yuǎn)處深藍(lán)的海，縹緲的霧氣，眼前波光粼粼的魚塘，身后迤邐的山，芳香四溢的果園，綠茵茵的蔬菜大棚……

    齊然勾了幾個小時的腿剛一著地，疼的他呲牙咧嘴，韌帶拉傷的腿昨晚被老頭抽的過猛，最后抽斷魚竿的那兩下剛好是抽在這條腿上，此刻的疼不比當(dāng)天擂臺賽下場后的疼輕多少。

    他又試著踮腳走了一下，鉆心蝕骨啊！

    “砰！”一腳跺在土壤厚實的地兒，整條腿瞬間疼麻木了。

    “孟叔?！饼R然轉(zhuǎn)頭跟走來的男人打招呼，五十出頭的中年男人是孟叔，齊然爺爺雇來看魚塘的工人。

    “大清早練什么功夫呢？這一腳，地動山搖??！”孟叔皮膚黑黝，精瘦的小個子。

    “睡麻腿了。”齊然走了幾步，完全看不出來被打斷腿的慘樣。

    “嚯，這胳膊腿咋弄的，又去蘆葦蕩摸魚了?！泵鲜宕蛉ふf。

    齊然笑笑沒說話，低頭看看自己胳膊腿，爺爺畢竟二十年頭一回打他，手生功夫不到家又不舍得下狠手，這會兒留下的紅痕像在蘆葦蕩里摸魚讓蘆葦劃出的紅道子。

    “爺爺?！饼R然推推老頭，老頭嘴里叼著的旱煙掉在衣服上。

    “嗯？”老頭睡著了擰著眉，被推了一下猛地睜眼，被太陽光刺了一下又趕緊閉上，心有余悸似的鼻腔噴出一道長長的氣，“臭小子！……夢見你奶奶了……怪我打你，哎！”

    齊然心想這哪兒是奶奶心疼我，分明是你自己心疼了。

    “那奶奶同意了嗎？”齊然舔著臉問。

    “……”老頭兒偏仰著頭看頭頂?shù)哪X袋，長的比他爸年輕時候還招人，多少人夸過的好孩子、俊小子，如果他兒子沒出事故搭上這雙腿，娶個好姑娘，生一雙好兒女，一家人安穩(wěn)快活的過一輩子，是不是孩子就不能是這樣一個孩子，……原來因果早就種下。

    老頭兒一雙眼睛逆著晨光忽明忽暗，最后釋然又無奈的噴出一聲嘆息，認(rèn)命般的搖頭起身，拍掉一身煙灰，兩手往身后一背慢悠悠往家走去。

    齊然跟在爺爺身后琢磨一路，他奶奶到底同沒同意，給句話呀！

    自從他奶奶走了，從來都是跟老頭兒單線聯(lián)系，就他爺爺這么一個上線，還不給他個準(zhǔn)信兒。

    從前他奶奶的想法是決定他爺爺想法的主要依據(jù)，所以他奶奶到底同意沒??！

    回到家，發(fā)現(xiàn)手機(jī)沒電了，充了會兒電，開機(jī)后跳出來司小年兩條信息和一個未接電話。

    【喝多了，齊大夫為什么我哪哪都癢，快拿鳥來給我蹭蹭?！孔蛲?2:53。

    【抱著貝殼睡了一晚上，硌的臉疼?！拷裨?6:12。信息下面附了一張司小年半張臉的照片，睡眼惺忪的側(cè)臉上有一片紅印子，頭發(fā)睡的有點亂，眼神還沒清明，迷離又懶散，嘴唇有些干，下唇正中陷進(jìn)去一道勾。

    一張照片勾出了鋪天蓋地的想念，齊然控制不住的想司小年，無關(guān)欲望，一種突破所有念頭的想，說不上來的那種念。手指不停摩挲著照片中的人的臉，每一處每一處，摩挲過后想念反而來得更洶涌濃烈了。

    【發(fā)語音給我。】

    等了十幾秒，齊然感覺漫長的像一天。

    “我在圖書館，怎么了？”

    簡短八個字，聲音壓的又低又沉，齊然耳朵使勁貼著聽筒才能聽清，重點不是聽清司小年說了什么，他只想聽到獨屬于司小年的聲音。一個能填滿他大腦和空蕩蕩的心臟的聲音，非常能治愈此刻他心情的聲音。

    【想聽聽你聲音?！魁R然回過去。

    【基于權(quán)利人的委托登記在另一個人名下，從而發(fā)生房屋登記名實不符的。比如，甲、乙私下訂立一份協(xié)議，將甲所有的一套房屋登記在乙的名下……】

    59秒的一大段話，齊然單腿立在窗邊反反復(fù)復(fù)的聽，仰頭閉眼勾唇，晨光溫暖灑下，好像司小年邊正在他耳邊柔聲念書，邊用修長溫暖的手指輕撫他臉頰，……念完再落下一吻。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晃點了大家，6月7號沒有更新，明天雙更奉上。

    ☆、翻舊賬

    “當(dāng)當(dāng)！”

    齊然轉(zhuǎn)頭看見他爸推著輪椅停在門口。

    “吃飯，我看你爺爺沒事兒了。”

    “我也沒事兒了，昨晚沒睡著，魚塘蚊子多?！饼R然收起所有情緒，走到門口推著他爸去吃飯。

    老頭兒從廚房端著蔬菜餅出來，看都不看兩人一眼，豆?jié){是齊然爸爸起床后打的，齊然給每個人到了一杯。

    “爺爺，”齊然叫了一聲，看老頭兒撩眼皮給了他一個閉嘴的警告，于是他壯著膽說：“去醫(yī)院做個胃鏡吧，我陪你去?！?/br>
    “不去，忙著呢！”老頭兒倔勁兒上來，說話也硬。

    “我下午有課，就上午有時間，順便把魚竿拿去漁具商店修了。”齊然自顧自的安排，被老頭兒瞪了好幾眼。“爸，說好了，暑假一到，你回南縣做復(fù)健，我聯(lián)系了一位中醫(yī)推拿，預(yù)約了一個月的腿部推拿……”

    一頓早飯，齊然那張嘴就沒停過，一共倆男人，一個沒放過，挨個囑咐。

    “就你廢話多！”老頭兒吃飽飯起身離開前嘟噥一句。

    “你爺爺說的對?！饼R然爸爸也吃飽了，推著輪椅走前也說了一句，被齊然呱噪的耳朵眼兒疼。

    放下蔬菜餅，齊然趕緊揉了揉胃，幸好一直說話沒吃多少，胃脹的厲害，豆?jié){也沒再喝，收拾了碗筷，叫上犯倔的老頭兒開車去南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