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知錦華_分節(jié)閱讀_4
“奴才在!” “帶著這些人,退到二十步外!” 梁萬谷二話不說依令而行,舉手投足間,很是彰顯了治平宮大太監(jiān)能充分理解主子需求迅速達(dá)到主子期望讓主子如沐春風(fēng)的專業(yè)素質(zhì)。 齊止清走出一射之地,卻回頭又看一眼。 齊延澈也隨之停下腳步。 齊止清面露憂色,搖頭道:“九弟,這穆子石惹不得,昔年慧純太子曾言道,子石外顯柔弱內(nèi)秉風(fēng)雷,色相如玉心如鐵石,你今日打了他,堪稱后患無窮,回府備份厚禮,今晚就去賠罪。” 齊延澈天之驕子,極是不服:“賠罪?五哥你糊涂了。打了就打了,普天之下除了父皇母妃眾位兄弟,有誰是我打不得的?” 齊止清凝視著他一團(tuán)稚氣的臉,呵斥道:“不知天高地厚!” 想了想又耐心解釋道:“你是不明白父皇的心思,只怕這太子不管誰做,穆子石都會是東宮三少儲相之一,而將來儲君一旦繼位,他入閣輔政也是水到渠成?!?/br> 齊延澈心中起疑,忍不住問道:“五哥,穆子石他……到底是什么人?” 齊止清眼神幽幽地暗了暗,答非所問,道:“十年前,父皇親眼見到他打傷我,卻沒有半分怪罪于他?!?/br> 穆子石見齊少沖屏退左右,明白他有話想對自己說,卻微微皺起眉頭:“殿下,這樣不妥,皇上自從天眷之變后,對諸皇子防備猜忌之心,已遠(yuǎn)過父子之情,如今你是半個太子,雖尊榮極盛,也好比被架在火堆上烤,一著不慎,便是尸骨無存?!?/br> 齊少沖點(diǎn)點(diǎn)頭,卻道:“子石,別叫我殿下,還叫我少沖好不好?” 穆子石忍俊不禁:“那私底下我待你還和以前一樣?聞優(yōu)則喜見惡則教?說打就打該罵就罵?” 兩人不曾撐傘,雪花落滿衣襟貂袖,齊少沖看穆子石似乎青絲白發(fā)了一般,心中一動,已懷了滿腹的憧憬,柔聲道:“好啊,我喜歡你那樣對我。” 穆子石道:“我可不敢,你父皇的黃雀兒所監(jiān)控百官動向,東宮里也少不了那些黃雀眼們?!?/br> 黃雀兒所是武定帝在天眷之變后被軟禁的七年里,苦心孤詣一手締造的只忠誠于己的官署,取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之意,黃雀兒所中盡是精挑細(xì)選的高手,俗稱黃雀眼,隱匿潛藏如流水草木,監(jiān)控百官舉措,無疏漏之處。 齊少沖眉梢輕揚(yáng):“我還有幾個好兄弟夠父皇cao心的,今日重玄門之事……” 戛然停住,指腹緩緩撫過穆子石的嘴角:“子石,你還記不記得,我突然不叫你哥哥的那天?你一直問我為什么,我一直不肯說。” 穆子石睫毛垂著遮住了眼眸:“不叫是應(yīng)當(dāng)?shù)?,我本來就不是。?/br> 齊少沖聽而不聞,自顧道:“那天你替了我……就是那天,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這一生,不會再把你當(dāng)哥哥……” 穆子石倏地抬起頭,臉色慘變,瞳孔里那抹墨綠瑩瑩流轉(zhuǎn),嘴唇微啟,齊少沖卻截住他的話:“你自己不明白,那便不明白好了……那天我也悄悄發(fā)了毒誓,待我長大,我要重回大靖宮,自此換我護(hù)著你,我再容不得任何人傷你哪怕一根手指頭?!?/br> 穆子石心中一酸:“少沖……” 齊少沖看向重重斗拱彩繪琉璃的宮門:“卻不想今天剛回宮,過這一道區(qū)區(qū)重玄門,你就在我的眼前,被齊延澈打了一記耳光。” 穆子石笑道:“別犯傻,其實沒多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經(jīng)得住呢?!?/br> 齊少沖聲音里有壓不住的怒意:“別說了?!?/br> 握住穆子石的手,穆子石手掌修美指尖纖細(xì),但握著卻如一塊皸裂的樹皮般粗糙,更有深細(xì)如刻的掌紋——吃沒吃過苦,臉上也許看不出來,但一雙手騙不了人。 齊少沖沉默良久,道:“子石,你我相識于幼時,親厚于危時,重重艱險從不相棄,步步荊棘卻始終伴隨,將來我若能仰承天命俯閱山河,我齊少沖的臥榻之側(cè),必有你穆子石放心安枕的一席之地。” 這一承諾重逾千山深似四海,便是穆子石,也為之驚心動魄,一時笑道:“臥榻之側(cè)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可不要……若你有那時,容我衣食無憂地讀讀閑書游山玩水就好?!?/br> 齊少沖看著他,澀聲道:“什么意思?難道那時候你就要離我而去了?” 穆子石道:“怎么會?只要你還需要我,我都會一直守著你護(hù)持你輔佐你,我答應(yīng)過慧純太子的,嗯,你忘了嗎?” 齊少沖聽得這句話,心放了一半,卻更是失落了一半,眼神中已有受傷之色,情不自禁黯然道:“子石,你我朝夕共處已是十年,難道你現(xiàn)在待我好,還只因為我是慧純太子的弟弟?只是因為他當(dāng)年的臨終之托?” 穆子石凝視著齊少沖輪廓分明的臉,那張臉早已褪去圓潤,不復(fù)幼時,登時覺得時光忽流,荏苒寒暑,怔怔地愣住了。 慧純太子,齊予沛,原來離我們重壤永隔的那一天,已經(jīng)這么久。 3、第一章 齊予沛端坐馬上,四野遼闊天穹蒼蒼,令人心曠神怡,但一陣秋風(fēng)過處,又覺蕭瑟寒冷,激靈靈打個寒戰(zhàn),忙緊了緊玄狐披風(fēng),看一眼身側(cè)眉飛目揚(yáng)的齊無傷,不禁心生羨慕,笑道:“三哥不怕冷么?” 齊無傷騎著匹異常高大的青騅,只穿一身勁瘦騎裝,領(lǐng)口袖邊滾著黑色狐毛,越發(fā)顯得猿臂蜂腰少年英武,只聽他叱的一聲策馬,青騅四蹄翻盞,潑剌剌旋風(fēng)般奔上一座小小山丘,到得山頭昂首長嘶,齊無傷一撥馬頭,眨眼又沖回齊予沛身邊,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馬鞭,朗聲道:“你這么跑上幾圈,想冷都冷不了!” 齊予沛搖頭微笑:“我身子不好,此番能跟著你縱馬行獵,已是母后費(fèi)了無數(shù)口舌才向父皇求來的?!?/br> 指了指齊無傷箭壺上鏨的“烽靜”二字,打趣道:“自然,也是烽靜王世子的面子太大,父皇駁不得的緣故?!?/br> 烽靜王齊襄是今上齊謹(jǐn)一母同胞的兄長,生于錦繡長于綺羅,卻是個兵法大家只愛橫戈彎弓,年未弱冠即自請領(lǐng)兵永駐塞北,鎮(zhèn)守雍涼連綿數(shù)百里的射虜關(guān),力拒邊境各部,連戰(zhàn)連捷,有勇有謀,十余年來,打得北陲草原竟不敢再渡阿里答河。 齊襄雖不涉奪嫡之爭,暗中卻成為齊謹(jǐn)?shù)腔囊淮笾?,齊謹(jǐn)繼位后感念兄弟之情,恩封齊襄烽靜王,享雙王俸,世襲罔替,永不奪爵。 齊無傷是齊襄嫡子,抓周時雙手直奔一支狼牙箭,烽靜王妃已為丈夫擔(dān)心得死去活來了半輩子,實在不想兒子也百戰(zhàn)臥血的讓自己牽腸掛肚,忙拿了果子珠貝一旁逗引,齊無傷卻攥緊箭矢,就是不撒手,還齜牙沖著企圖奪箭的丫鬟們嗷嗷虎吼數(shù)聲表達(dá)不滿,他爹滿臉喜悅的感慨后繼有人,他娘卻被氣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