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知錦華_分節(jié)閱讀_18
齊無傷知他見不得尸體斷肢,忙合上匣蓋,卻道:“做也做下了,怎么就不能不該了?” 齊予沛氣他不縝密細(xì)致:“你要替子石出氣,吩咐奴才賞幾鞭子也就是了,再不然,跟我說一聲,又不是不能悄悄處置,何必親自去殺人放火的,明目張膽,授人把柄?” 齊無傷劍眉一軒:“我就圖個(gè)痛快!” 放下穆子石,雙手猛的一用力,穆子石驚呼一聲,已被撕開袍子里衣:“你瞧瞧子石這背后的傷……還有胳膊上,腿上!” 絲緞般柔嫩的肌膚上,果然有些摔的打的淤痕青紫尚未來得及褪凈,但好好養(yǎng)一段日子,想必也就看不出了,只后背卻有烙印也似兩指寬的傷痕,橫過肩胛足有尺余,觸目驚心,估計(jì)便是用再好的藥,也未必能痊愈無恙。 齊予沛伸手觸碰他的背傷,穆子石呆呆的任由為之,齊無傷卻道:“你怎么又哭了?” 說著就用手指去揩抹穆子石的臉蛋,他手上沾了不少煙灰,當(dāng)下就把穆子石抹成了貓須臉,自己瞅了一陣,忍俊不禁,指著哈哈一頓大笑。 穆子石好比滿腔火藥尋到了火折子,再也不苦苦強(qiáng)忍,哇的一聲放聲痛哭。 登時(shí)笑聲哭聲混成一片,東宮前所未有的熱鬧,門外守著的宮女太監(jiān)們都以為鬧妖了。 穆子石哭得大有懸河傾海水淹七軍之勢(shì),齊予沛都想不到他嬌嫩的小嗓子能釋放出這么大的動(dòng)靜,狠狠瞪了罪魁禍?zhǔn)R無傷一眼,摸著穆子石的背后問道:“這是怎么打的?” 穆子石聲音里有明顯的厭惡和仇恨:“燒火棍!” 齊予沛絕非不明稼穡問何不食rou糜的皇子,對(duì)燒火棍這一新鮮物事雖未親眼見過,卻也能揣摩略知一二,一時(shí)蹙眉道:“為什么用那個(gè)打你?” 穆子石一邊大哭一邊說,難得口齒竟還清楚:“飯煮糊了,我故意的!我偏要煮糊了氣他!” 齊予沛問到此處,覺得已是夠了,不愿再多問,他身體本就弱,中氣不足,方才提著喉嚨問了這兩句嗓子已然刺刺的隱隱作痛。 那邊齊無傷抱起穆子石,仍是笑不可遏,穆子石下巴擱在他肩上,滿腹憤怨恨毒無從發(fā)泄,猛的一口銜住肩頭一塊rou,兩排小牙齒就狠狠切了下去。 齊無傷嘶的一聲,眉宇間卻有寬慰放心之色。 齊予沛一旁冷眼看著,心中已有幾分明白。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穆子石哭聲漸低,牙齒也無力的松開,齊無傷方恍若無事的問道:“你是不是倦啦?” 穆子石唇齒間一股甜腥的血?dú)?,打著嗝兒哽咽道:“我咬到你肩膀了,痛不痛??/br> 齊無傷心道你那牙口比狼都厲害一咬一嘴血哪能不痛?卻道:“???你咬了么?” 齊予沛簡(jiǎn)直聽不下去了,踱開幾步揚(yáng)聲吩咐兩個(gè)宮女進(jìn)來,指了指穆子石:“伺候他安寢?!?/br> 齊無傷卻親自把穆子石抱到里間床榻上,穆子石知姚大頭已死,那所別院不復(fù)存在,又痛快哭了這么一大氣,頓覺心頭沉甸甸的怨毒壓抑盡數(shù)消弭無跡,床前淺廊下立著銀架宮燈,一盞燈碗從紗緞的燈罩里透出朦朧溫暖的粉色光暈,另有小宮女碧落溫柔的給他掖好被角,又半坐在床前小杌子上輕輕隔著被子拍著,穆子石還從未被人哄著睡過,只覺掉入了蜜罐子也似的舒服,卻不忘央告:“jiejie,你別熄了燈,我怕黑……” 碧落忙軟語應(yīng)道:“是,小公子放心睡罷,奴婢守著呢?!?/br> 穆子石于是很滿足的嘆了口氣,迷迷糊糊的不一會(huì)兒已酣然入睡。 齊予沛嘆了口氣:“你殺人放火的時(shí)候,有沒有人瞧見?” 齊無傷道:“你當(dāng)我傻么?” “你難道不傻?”齊予沛縱然氣急,說話仍是不疾不徐:“既如此,就算清平侯疑心,你也一賴到底,橫豎你后天就滾回雍涼了。” 齊無傷笑得沒半分正經(jīng):“是?!?/br> 齊予沛定定的看他片刻:“三哥,你是故意惹出他這頓大哭的吧?” 齊無傷毫不諱言:“小鬼郁結(jié)過深,這點(diǎn)兒憋屈要是不出個(gè)干凈徹底,就算不大病一場(chǎng),也會(huì)年壽不永?!?/br> 齊予沛淡淡道:“你待他這般苦心……幸好你快離開宸京了,否則再過幾日,子石必定要跟了你去?!?/br> 齊無傷眸光閃動(dòng),卻搖頭道:“這小鬼很有些死心眼,自打你說要帶他回來照顧他,他就認(rèn)定你了。我去救他,他也只問為什么你不去,買些果子糕餅,花著我的銀子,卻藏起來留著給你吃。” 齊予沛心中微微的歡喜,轉(zhuǎn)瞬又復(fù)淡漠:“可我后悔了,也許該讓他跟你一起去雍涼的……這宮里正如你所說,看似鮮花著錦,實(shí)則烈火烹油,人在釜中,且等著備受煎熬罷!” 想了一想,似下了決斷:“明日父皇母后兩儀宮設(shè)家宴為你踐行,你話里尋個(gè)機(jī)會(huì),問我把穆子石要走好了?!?/br> 齊無傷看他眼睛瞬也不瞬的凝注自己,嘴角繃緊極是緊張,知他根本不舍得,當(dāng)下一笑道:“不必,你可別小看了子石,他只要心結(jié)打開,在釜中也能如魚得水?!?/br> 齊予沛松了一口氣,更不多勸一句,只道:“但愿如此?!?/br> 第二日申時(shí)過半,齊無傷換了一身世子袍服,錦袍杏色,兩肩繡五爪金龍,前后五色云與八寶平水,銳氣中更增幾分貴氣,倒讓看慣了他一身騎裝的齊予沛刮目良久,兩人同行至兩儀宮,齊謹(jǐn)尚與內(nèi)閣議事未完,兩人只得先給皇后見了禮,洛氏笑盈盈的說道:“無傷好生坐下,先用些點(diǎn)心……嗯,我記得你是喜歡什錦蜜湯的,早給你備下了,這rou末燒餅和山藥餡兒的梅花糕,都是現(xiàn)做好的,你都嘗嘗?” 齊無傷坐在椅子上,直接捏了塊兒顫巍巍的糯米梅花糕,笑道:“那我可有口福了,還得謝過四嬸記掛著?!?/br> 齊謹(jǐn)對(duì)齊無傷素來極好,洛氏也就存了分愛屋及烏的心思,又知他絕非池中物,因此待他好似自己親生,平日與烽靜王妃也是常有書信往來。而齊無傷受寵不驕,只是該吃吃該笑笑,自在卻不逾矩,他父親齊襄行二,今上齊謹(jǐn)行四,因此喚洛氏一聲四嬸倒也家常的親密。 洛氏見他吃得香甜,也挺高興,吩咐宮女把齊少?zèng)_領(lǐng)過來,道:“無傷,還記得少?zèng)_么?” 齊無傷忙起身道:“見過七殿下?!?/br> 洛氏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少?zèng)_跟著太子叫你一聲三哥也不為過呢?!?/br> 齊無傷三年前隨父來宸京時(shí),齊少?zèng)_剛滿月,不過一個(gè)大rou團(tuán)子也似的東西,此刻一見,居然已是個(gè)能走能跳的“人”了,瞧那個(gè)頭,也不比穆子石小多少,不由得盯著他打量半天,齊少?zèng)_竟也仰著頭,黑葡萄般的眼珠毫不退縮的與他對(duì)視。 過了一會(huì)兒,齊少?zèng)_突然眉舒目展的笑了笑,大聲喊道:“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