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知錦華_分節(jié)閱讀_48
可自己還沒有長(zhǎng)大,他就已病入膏肓,穆子石只恨為什么自己還要活著,更有一種一腳踩下萬丈深淵的恐懼惶惑。 一邊哭一邊孩子氣的胡思亂想,要是這壽數(shù)可以換就好了,愿意折自己的年歲給齊予沛,不過他若能活下去,自己也不想死,還是把穆勉、穆夫人和穆子瑜的都給他比較劃算…… 正想得稍微快活了一些,突然聽到一人哼的一聲,冷笑中不掩惡意,道:“怎么?這是哭太子呢,還是哭自個(gè)兒?。俊?/br> 穆子石心中一凜,一抬頭見這人身著寶藍(lán)緞面的狐貂大氅,容長(zhǎng)臉丹鳳眼,輪廓分明,白凈英俊,正是五皇子齊止清。 當(dāng)下起身行禮:“見過五殿下?!?/br> 齊止清生母出身不高,入宮后也從未獲過盛寵,不過性子溫婉柔順又安分守己,倒平平安安的生下了兩個(gè)皇子,受封貞婕妤。 齊謹(jǐn)不缺兒子,齊止清既非心中所愛,又不占著外家尊貴,本人也是資質(zhì)尋常,因此和貞婕妤一樣,湮沒于眾人而已。 皇子諸多,蒙不蒙帝寵境遇便是天淵之別,單看那入冬內(nèi)制的大氅,時(shí)有一品玄狐二品貂,三品穿狐貂之說,齊予沛所著大氅,里子俱是玄狐腿皮,穆子石身上也是一件玄狐衣袍,齊止清卻只得狐貂而已。 齊止清近日頗受齊和灃的拉攏示好,又見太子病重,心中不免多了些期盼,大位雖是不敢想,但圖個(gè)從龍大功搏個(gè)儲(chǔ)君近王,也是前程一派光明高遠(yuǎn)。 既有所倚仗,膽子自然就壯了起來,此刻見穆子石一如既往只是按制行禮,絲毫不見額外的敬意,不由得暗生恚怒,又見他眼睛紅腫如桃,心中微微一動(dòng),臉上的神色已轉(zhuǎn)了,半是憐憫半是嘲諷:“哭得真可憐哪……” 說罷伸手去擦他的眼淚,穆子石一驚,一手擋開往后直退:“五殿下,你做什么?” 齊止清眸光陰沉:“做什么?我就想看看,太子不在了,我還碰不碰得你?” 29、第二十七章 穆子石聽這話說得蹊蹺,略微一怔,已明白他此番動(dòng)手動(dòng)腳,竟是源于一段舊怨。 當(dāng)年穆子石甫進(jìn)東宮,不出數(shù)日,宮中上下已看出太子對(duì)他異乎尋常的重視寵愛。宮里人過慣了伴虎而臥袖蛇而行的日子,有缺子孫根的,有缺德行的,也有缺把子傻力氣的,唯獨(dú)少見缺眼力見兒的,見太子甚至帝后都對(duì)穆子石青眼有加,也都跟著格外的禮敬殷勤,便是其余諸皇子見著穆子石,也輕易不敢頤指氣使拿架子。 齊止清一直安靜著默默無聞,不是惹是生非的主兒,也就沒什么人特意關(guān)照他不可招惹穆子石,偏巧一日遇到太子與穆子石,見禮后齊止清發(fā)覺穆子石小小的一只粉妝玉琢也似,一時(shí)心中喜歡,大著膽子就去摸他的腦袋,笑道:“四皇兄,這個(gè)伴讀漂亮得很!” 穆子石新來乍到,待人極是戒備,腦袋一縮,扯著齊予沛的一角衣衫閃身就躲到他身后。 齊止清見他捏著衣衫的小手凝乳般柔嫩,露出的半張臉更是吹彈可破的招人,也不知怎么的,就起了玩心,心癢癢的非要去拉扯他出來捏一把臉蛋才快活。 誰料剛伸出手去,一向待兄弟溫和友善的太子突地喝道:“住手!” 齊止清愕然:“四皇兄……” 齊予沛冷著臉道:“真是一點(diǎn)兒規(guī)矩也沒有了,東宮的伴讀,也是你能動(dòng)的?” 齊止清甚是委屈,挪動(dòng)著兩只腳,低頭道:“我……我只是看他可愛?!?/br> 齊予沛一皺眉頭,吩咐何保兒:“送五殿下去仁謹(jǐn)宮書房,讓先生好好教教他何為尊何為長(zhǎng),何為貴何為重?!?/br> 齊止清這未遂的一摸,不光吃了一頓書房先生的竹筍炒rou,回到貞婕妤處,又被母親流著眼淚罰跪了一個(gè)時(shí)辰,當(dāng)真是痛徹心扉的記憶。 穆子石知今日必不能善了,自己躲在這里哭,就是不想讓齊予沛見到傷心,想必齊止清也是吃準(zhǔn)了自己不愿以此事讓太子發(fā)怒傷神,故而囂張到了十足十。 心中憤恨之極,卻淡淡道:“五殿下既要罰我,子石任由處置?!?/br> 穆子石說不上恃寵而驕,但行事頗見棱角,并不是個(gè)好脾氣的,齊止清亦多有耳聞,不禁略感奇怪:“這么乖巧……太子難道真的快死了?” 穆子石怒道:“你哪來的膽子,敢咒太子殿下?” 齊止清嘿嘿低笑了兩聲:“此地只有你我,話不傳六耳,我有什么不敢?這么多年太子病歪歪的卻占盡了父皇之寵,你以為我們都很服氣么?” 他多年謹(jǐn)言慎行,本不欲忘形多說,但既開了個(gè)話頭,便如同開弓射出了箭,嘴已不聽自己使喚了,那些久憋的怨氣如有生命般自行滾珠也似噴濺而出:“一樣都是父皇的血脈,憑什么父皇面前我們跪著他坐著?一樣讀書習(xí)字,他寫篇字父皇恨不得貼到承天殿的大門上,我練字練得手腕都腫了,父皇又何曾多看過一眼贊過一句?他一年倒有三百天病著,大病小病父皇都守著陪著cao心勞神,我呢?我十歲那年病得三天醒不過來,母妃眼睛都哭壞了,父皇不過就吩咐奴才賜下些許補(bǔ)藥珠玉!” 盯著穆子石的衣飾,呵呵笑道:“東宮出來的,哪怕是個(gè)奴才是只貓狗,都比我堂堂正正的皇子來得尊貴……你說,老天不折他的壽數(shù)折誰的?他短命夭折難道不該?” 穆子石聽他這番話說得咬牙切齒的臉都扭曲了,瞧著著實(shí)嚇人,心中更增厭惡鄙夷:“殿下說了這許多,難道不怕我告知皇上?” 齊止清眉頭一挑,神色有幾分狡猾:“你以為我會(huì)認(rèn)下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你誣告皇子,是為大罪。” 穆子石原只知道齊止清無能,卻不知他還很無賴,不禁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驚奇。 齊止清大感得意,低頭湊近了些:“你想必不知,這些年你跟著太子作威作福,這宮中上上下下的主子奴才,早被你得罪大半了!你若還有討好太子的心思,倒不如好生掂量一下太子死了,你該怎么求我饒過你!” 話音未落,只聽啪的一聲脆響,臉頰一陣刺痛,心知是挨了一記耳光,卻不明白這穆子石的巴掌為何如此邪性,臉竟好似被刀子割了一下? 想著伸手摸了摸臉頰,只覺又濕又熱,五指哆嗦著攤開一瞧,竟當(dāng)真是滿手的血! 穆子石冷冷一笑,扔掉方才哭的時(shí)候無意捏在手中的半截枯柳枝。 齊止清驚痛之余,大呼道:“你竟敢刺傷皇子?” 穆子石狠狠盯著他:“你若再出言傷及太子,我殺你都敢?!?/br> 齊止清氣昏了頭,一手捂著傷口,顫聲道:“你……你竟敢……” 穆子石嗤的一聲笑:“此地只有你我,事不傳六眼,我有什么不敢?” 齊止清恨極反笑,道:“去了治平宮,我倒要看你如何跟父皇解釋這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