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知錦華_分節(jié)閱讀_107
那人原本一直躺著裝死,心中寄望于獻出老婆,或者這些匪徒就能饒過自己一條命,不料哥舒夜破窮兇極惡,要了貨要了錢要了樂子之余還要自己的命,登時不再裝死轉(zhuǎn)為爆發(fā),蠕動著連滾帶爬蹭到哥舒夜破腳邊,大哭著求道:“大爺!大爺啊,小的跟陶家全無干系!是陶知府眼饞我張家財力,硬把他侄女兒強塞給小人……小人也是一肚子冤屈,大爺幫我殺了那個賤人,小的回到家,定會給大爺送上白銀萬兩再立個長生牌位!” 左拾飛笑嘻嘻的上前一把揪住,道:“你家人給你立牌位就行了,我們大哥的牌位不用你cao心?!?/br> 他眼神中甚至還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天真無邪,刀尖卻毫不遲疑伸入那人口中,輕巧的旋了一旋,刀尖拔出的同時,一掌拍在那人后頸,那人發(fā)出一聲痛徹心肺的慘呼,一截斷舌便混著一大蓬鮮血直噴了出來。 那人盯著地上一小團軟軟的rou塊,怔了半晌,眼珠直插上去,一頭撞倒不省人事,左拾飛大感無趣,拖死狗般拖著他走開,卻格外看了穆子石一眼,似關(guān)切又似提醒:“別讓大哥動氣!” 哥舒夜破臉色很平靜,沒有半點動氣的模樣,只道:“讓開?!?/br> 穆子石實在猜不透他要做什么,卻不敢動彈,求道:“大當(dāng)家,我弟弟年幼無知,方才所說不過無心之言,有得罪之處,你……?!?/br> 哥舒夜破道:“我這南柯山上,吐出來的話就沒有往回吞的道理?!?/br> 穆子石看他只是握著馬鞭,并無拔刀之意,便放膽問道:“大當(dāng)家到底想怎樣處置少沖?” 66、第六十四章 哥舒夜破挑起眉毛:“我現(xiàn)在還真不想要你的命……不過你再不讓開的話,只怕你弟弟的尸骨就沒人收了?!?/br> 穆子石心往下沉,齊少沖所言戳中了哥舒夜破的積年傷口,已令他殺意大起,如今之計,唯有一賭,贏,則撿回齊少沖一條命,輸,便是再搭上自己一條命,不過寧可輸了一起死于此地,也不能有負(fù)齊予沛臨終托付。 主意既定,穆子石輕聲一笑,握住齊少沖一只手,道:“其實我弟弟說的也是我想說的,他并沒有一個字說錯……大當(dāng)家,遷怒濫殺強jian弱女,絕非男兒丈夫所為,如此行徑,便是置于草莽之中亦屬下作,但凡有一絲血性,都會恥于為伍?!?/br> 哥舒夜破聽而不聞,手背卻有青筋爆起,冷冷道:“你讓是不讓?” 穆子石眸光轉(zhuǎn)冷,寶鉆般折射出粼粼寒光:“大當(dāng)家此刻殺了我們兄弟,也不算報了仇雪了恨,心里更不見得就能快活,你越是暴戾越顯卑怯,不過徒留笑柄于世人罷了……” 話未說完,驀地眼前一道黑影毒蛇般閃過,百忙中低頭一讓,只覺從頸側(cè)到肩頭一陣刀割也似劇痛,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慘呼,待要避讓躲閃,馬鞭挾帶風(fēng)聲,已驟雨驚雷般落下。 穆子石心口仿佛被猛獸利爪揪得死緊,登時連氣都透不上來,嘴里已滿是血腥的鐵銹氣息。 這樣直接兇狠的暴力,挾裹著巨錘烙鐵般恐怖的摧毀能力,穆子石根本就承受不住,不由自主蜷起身子,卻始終有意無意伏在齊少沖身上遮擋著他的要害。 雪白的衣衫很快被抽裂,暴露出精致而纖瘦的肌膚線條,哥舒夜破下手并不留情,十來鞭過去,穆子石單薄細膩的背后已遍布道道血痕。 見了血,哥舒夜破眉目飛揚,眸光更是亮得驚人,如鬼如獸擇人欲噬,抖開手腕又是一鞭抽落,卻剛巧覆上了剛留下的一道鞭傷,生生在血rou里又刮出一個傷口,穆子石渾身一抽搐,垂死小獸一般痛叫一聲。 幾滴血飛濺到了哥舒夜破的手臂上,殷紅飽滿,如一串晶瑩的珊瑚珠。 哥舒夜破眼角余光瞄見,不由自主一愣,停住了鞭子——當(dāng)年二姐手腕上?;\著的,就是一串如此艷色的珊瑚手釧,在她輕搖羅扇或是撫琴寫詩時,會在袖口若隱若現(xiàn)的一轉(zhuǎn),輕巧而流麗,如同那些年豐盈無缺的時光。 哥舒夜破銀灰眼眸中閃過一絲溫柔悲傷之色,伸指輕輕觸了觸那幾滴血,溫?zé)岬?,潔凈的…?/br> 再看向那擁在一起的兄弟二人,心頭有股說不出的滋味,似乎是感動,又似乎是嫉妒。 穆子石喘息著,勉力回過頭抬起眼眸,眼前一切早已模糊不清,齊少沖含著哭音的呼喊好似遠雷或是海水滾過耳畔,捕捉不到任何意義,恍惚中回到了年幼飽受荼毒卻又無助絕望的時候,情不自禁,淚水已流了滿臉,卻連呻吟求饒都不敢。 暮色中他頸側(cè)的血管突突跳著,是極輕淺的淡青色,襯著凝白細致的肌膚,有種殘忍的清晰感。 哥舒夜破心頭仿佛被一根細細的絲線扯了一下,感覺不痛,卻有幾分古怪的不知所措。 左拾飛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邊,道:“大哥,要不……問予莊要些贖金,放了他們罷?!?/br> 哥舒夜破眼皮微抬,掃了他一眼,神情不善,道:“梭子也會心軟?看來咱們南柯山可以改行去走鏢或者干脆開善堂?!?/br> “不是!”看著穆子石安靜的蜷縮在地上,卻因疼痛不住的打顫,左拾飛低聲道:“我挺佩服他……模樣兒這么秀氣這么弱,為了弟弟卻可以連性命都不顧。” 說著云開日出般的一張英朗面龐上,閃過一絲陰翳:“當(dāng)年我哥還是大鏢頭呢,胳膊有這小子的腰粗,卻為了幾車傻白的鏢銀,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我給撇下扔賊窩里了!他媽的他自己跑得比偷了油的老耗子還快!我那時候都沒三塊豆腐摞起來高,就入伙做了山賊崽子,人小力弱脾氣又死硬,盡被他們欺負(fù),要不是大哥你一力護著,我尸骨早被野狗啃光了。” 哥舒夜破點了點頭,莫名的不快:“你記得就好?!?/br> 略一思忖,道:“讓巧八哥兒給萬荊送信,讓他備好贖金五千兩……” 左拾飛眼中剛露出喜色,哥舒夜破卻又吩咐:“開石牢,將這五個予莊的都丟進去,按規(guī)矩辦?!?/br> 左拾飛啊的一聲,大惑不解,急道:“大哥?” 穆子石突然開口,聲音低弱模糊,眸光卻已清醒無比:“什么規(guī)矩?” 哥舒夜破隨手扔下沾了血的馬鞭,道:“規(guī)矩很簡單,你們五個在石屋里呆上一宿,明早一開門,唯一一個活著的就能下山?!?/br> 穆子石沉吟道:“你要我們互相殘殺?” 哥舒夜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看來這頓鞭子沒把你打傻,這很好。” 說著彎下腰,用拇指擦了擦穆子石嘴唇上的血跡。 穆子石挨打時自己把嘴唇咬出了不少細小的傷口,此刻被他粗糙的指腹一碾,便沁出一排密密的血珠,一陣刺痛攻心之下,腦中卻愈加冷靜,問道:“若是明天石屋里出來兩個或是更多的活人,那就誰也活不了,是么?” 哥舒夜破頷首,說得銳利而直接:“所以你若想自己活著,你弟弟就得死?!?/br> 從靴筒中取出一把短匕,在手中掂了掂,割斷齊少沖的捆縛。 齊少沖恨死了他,黑眼珠子里幾乎淬得出火來,一邊活動著手腳,一邊咬牙切齒,那神情仿佛要活吞了哥舒夜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