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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滄桑知錦華在線閱讀 - 滄桑知錦華_分節(jié)閱讀_139

滄桑知錦華_分節(jié)閱讀_139

    穆子石微笑道:“我猜到大當(dāng)家的一些心事,或許可以開解一二?!?/br>
    左拾飛知他聰明多智,當(dāng)下深信不疑:“好,不過大哥若是生氣,你就自行回去?!?/br>
    穆子石點點頭,眼中光芒閃爍。人在傷逝感懷之時格外脆弱也格外不設(shè)防,今晚哥舒夜破若真如左拾飛所說喝得大醉,那就是一只收起了獠牙利爪的倦獸,他與烽靜王之間到底有何約定有何圖謀,或許就會稍露些口風(fēng)出來。

    一念至此,心中已盤算出無數(shù)個小計策,甚至編圓了一整套悲慘得發(fā)指的身世故事,力求讓哥舒夜破有同病相憐之感,你的家兄塞北死,我的舍弟江南亡,最好抱頭痛哭,動其心而攻其堅。

    左拾飛收拾好一個大食盒,低頭看穆子石一眼,甚是開心:“這才對嘛,笑了才像過年?!?/br>
    摸了摸穆子石的頭發(fā),神色出奇的溫柔:“我記得小時候娘守寡家里窮,過年該吃餃子,滿村子都是叮叮咚咚剁rou餡兒的聲音,我家卻沒錢打rou?!?/br>
    “哥和我饞得哭,娘就笑著說,過年哭了不吉利,得歡歡喜喜的笑,這樣來年才能過得更好……然后就用刀在砧板上干剁,也剁得叮叮咚咚的好聽極了……比放鞭炮都熱鬧?!?/br>
    穆子石轉(zhuǎn)的笑意,不禁嘆道:“你娘教了你很多?!?/br>
    左拾飛道:“我娘教我的其實不多,她就是喜歡笑,做針線把眼睛熬壞了,不停的流眼淚,也還是笑著的。”

    穆子石點點頭:“她教的,已經(jīng)足夠了?!?/br>
    若懂得教會孩子苦中作樂,便是貧窮艱辛如處泥淖,也能活得像在陽光下心境明闊。

    終于明白左拾飛眉宇之間那種自在逍遙從何而來,一時有些怔忡,若齊予沛與左拾飛易地而處,會不會反而幸福許多?

    左拾飛一搭他的肩:“走吧!”

    哥舒夜破離眾獨居,屋后不遠(yuǎn)處的山泉冰封住了,周遭除了嗚嗚大作的風(fēng)聲更無其他,那座石屋憑空給人一種鬼城陰府的感覺。

    穆子石激靈靈打了個寒戰(zhàn):“大當(dāng)家連燈都不點一盞?”

    左拾飛上前敲了敲窗:“大哥,飯菜我給你放進(jìn)來……子石要進(jìn)來陪你說說話,成么?”

    等待良久,才聽到哥舒夜破異常沙啞的聲音:“嗯?!?/br>
    左拾飛甚是歡喜,雙臂一用力,把穆子石從窗戶送了進(jìn)去。

    穆子石雙足一落地,就著屋外雪光,見哥舒夜破靜靜的半躺在屋角,滿屋酒氣撲鼻,心底突然有種古怪的懼意,忙回頭喚住轉(zhuǎn)身欲走的左拾飛:“你做什么去?”

    左拾飛一愣,看他眼神里閃著些孩子氣的害怕,不禁笑道:“賭錢啊,守歲不賭錢,好比炒菜沒放鹽,你回頭也來賭罷!”

    穆子石心思謹(jǐn)慎,忙道:“那你等等我吧,最多半個時辰?!?/br>
    左拾飛隨口應(yīng)了,自行走到屋前不遠(yuǎn)處,倚樹而立。

    穆子石稍感放心,回身關(guān)上窗戶,輕聲喚道:“大當(dāng)家……”

    捧出一碗菜來,勸道:“你先吃得飽些再喝罷?!?/br>
    哥舒夜破舉著酒壇,淡淡道:“你來干什么?”

    穆子石神色誠摯無比:“急景流年都一瞬,往事前歡,未免縈方寸……子石擔(dān)心大當(dāng)家郁結(jié)于心,特意來陪你守歲。”

    話音未落,手腕一緊,已被哥舒夜破扯到身前,溫?zé)嵛竦谋窍⒅睋涠夏橆a,穆子石大驚失色,忙用力掙扎,手腕卻被上了鐵箍一般,哪里掙脫得開?

    哥舒夜破眸光清冷如星,全無一絲醉意,直看進(jìn)了穆子石的雙眼,良久才放開他,似有失望之色,輕聲道:“穆子石,你撒謊騙人時是不是連自己都會信以為真?”

    穆子石揉了揉手腕,辯道:“大當(dāng)家錯了,你有什么值得我騙?”

    哥舒夜破唇角勾起一抹略帶嘲諷的笑容:“我不會醉的,喝多少酒都醉不了,你若是想等我喝醉套話,那你就慢慢耗著試試罷。”

    穆子石暗忖以柔克剛那套計策多半只能搏其一笑,他決斷極快,當(dāng)下起身踱開兩步,道:“我來跟你談個交易。”

    哥舒夜破冷笑兩聲,仰頭喝了一大口酒。

    穆子石道:“我想知道……烽靜王要的到底是什么?他答應(yīng)你的又是什么?”

    哥舒夜破哈哈大笑,目光肆無忌憚的滿是輕蔑:“七殿下,你父皇母后沒教過你投桃報李的道理么?雖說是陶若樸害我全家,但旨意卻是你的好父皇所下,上有昏君下才有jian佞……我不殺你已是格外留情,你竟還敢問我這些?你如今生死都在我掌中,又能拿什么來跟我談交易?”

    穆子石見他頗有失控之態(tài),心中反而更增幾分把握,沉聲道:“你告訴我一個秘密,我就幫你守一個秘密。”

    哥舒夜破擰著眉:“你說什么?”

    穆子石微微一笑:“流放南疆的犯官獨子搖身一變成了山野巨寇……陶若樸著人暗令解差斬草除根,卻被那孩子九死一生逃了性命,是不是?”

    哥舒夜破霍然站起,竟拊掌贊道:“好!難怪水香一心要殺你,這樣智算近妖,若非我心腹之人,不殺必是心腹之患?!?/br>
    穆子石道:“這沒什么……我倒是萬分佩服大當(dāng)家?!?/br>
    哥舒夜破知他必有下文,手心莫名的有些發(fā)熱,死死盯著他的臉,如臨大敵。

    穆子石壓低了聲音,卻還是金聲玉振的字字悅耳:“殺自己的親jiejie……淪落煙花受盡折辱的親jiejie,要怎樣才能下得去手?”

    一語放出了地獄厲魂鬼神夜哭,哥舒夜破腦中轟然一聲,眼前已是一片血淋淋的猩紅。

    穆子石話一出口,便好比骰盅落定,只等掀盅看輸贏,卻再沒有下賭桌的道理。只不過尋常賭注無非金銀家業(yè),他壓上的卻是性命安危。

    一時心頭怦怦狂跳,目光卻不示弱,直視黑暗中的哥舒夜破。

    哥舒夜破出奇的安靜,甚至連呼吸都停止的安靜,似秋后處斬的犯人終于等到了那命定的一日。

    屋外雪花漸大,積雪壓斷了一根樹枝,吱呀一聲凄清,屋里如潑灑水墨,近在咫尺卻有朦朧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