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知錦華_分節(jié)閱讀_187
喜歡二字,他說得輕巧,落在齊少沖耳朵里,卻是燃燒著火星的鐵線,貫穿五臟六腑,所過之處,肌膚血液無不沾染火毒刻骨,咬牙切齒的嘶聲道:“先是四哥,再是無傷三哥,你什么時候看過我一眼?你那么聰明……是真不明白還是一直在裝傻?或者你根本就不曾在乎過我?齊少沖這個人,對你就只是累贅只是負(fù)擔(dān)?連敷衍都不屑?” “你知道么?”齊少沖凝視穆子石,目中劫掠之意如火如荼,愛與不得狹路相逢,終于碰撞出不自知的殘忍:“有時候我恨不得自己是哥舒夜破那個畜生!” 穆子石眼神幽涼,卻慵懶散漫的笑了:“原來這就是殿下的臥榻之側(cè)……如今舒大人在京中任職兵部郎中,殿下大可去請教切磋一二?!?/br> 話音未落,嘴唇已被火熱而粗暴的堵住。 齊少沖簡直是在啃噬在撕咬,只短短一瞬,穆子石便感覺到了血的甜腥,怒極之下?lián)P手要打,雙腕已被鐵箍般的手掌牢牢扣住按在身旁。 他坐著,齊少沖卻是站著,居高臨下氣勢洶洶,借助椅子和自己的身體,將穆子石完全壓制困住。 這個吻與其說是吻,倒不如說是一場深仇大恨的宣泄,或是逼入絕境的哀求,既強(qiáng)勢且卑微,是暴君式的征服撻伐亦是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珍惜。 穆子石的嘴唇線條精巧流暢,薄而柔軟,吮吸攫取間有種甜蜜潤澤的滋味,齊少沖入魔一般,雖不敢深入肆虐,卻越嘗越不舍,在唇齒的親密糾纏中兀自一聲聲低喚道:子石,你是我的……我的子石…… 他雙目微閉,沉醉而歡喜,穆子石咬著牙,纖細(xì)的腕骨被壓得要斷折一般,卻始終不曾放棄掙扎,睜著的眼睛里一派淡漠空明,除了呼吸不暢造成的痛苦之色,別無一絲情愫流露。 這個吻,無論蘊(yùn)藏了多少濃烈復(fù)雜的感情,都只是齊少沖一廂情愿,與自己毫無干系。 齊少沖似乎感覺到他的冷淡疏離,或是不滿足于這樣的淺嘗輕啄,試探著長驅(qū)直入,但舌尖剛剛往里頂去,已感到一陣尖銳的刺痛,渾身痛得一哆嗦,卻強(qiáng)忍著不曾撤離,反而趁勢滑入,捕獲了他柔嫩細(xì)小的舌尖,而血水也倒涌至穆子石的口腔深處。 穆子石喉頭立時格格有聲,呼吸急促破碎,整個人抖得像是暴風(fēng)雨下的樹葉。 齊少沖雖意亂情迷,卻也知曉不對,忙松手放開他,只見他一手掩著嘴,彎下腰劇烈的嗆咳起來。 這樣的咳法讓人有撕裂肺腑流失生命的錯覺,一時連空氣里都似乎彌漫著血的沉重味道。 齊少沖情急妄為,惹來他這番大咳,本是心疼之極,但唇齒間殘留的觸覺余味卻又如毒如飴,令人心神俱蕩絕不忍割舍,怔立片刻,待穆子石喘息平定,親手端來一盞茶水,柔聲道:“漱漱口……會舒服些?!?/br> 穆子石抬起頭:“殿下,以后別碰我,有辱你的身份?!?/br> 齊少沖搖了搖頭,正待說話,穆子石卻突兀的笑了笑:“殿下可知當(dāng)年哥舒夜破為什么肯讓你去雍涼?” 頓了頓,輕快的又問:“可知我用什么換得他痛痛快快的放你走?” 齊少沖臉色有些發(fā)白的屏住呼吸,隱約知曉他脫口將出的必是穿心利劍。 果然,穆子石淡淡道:“那天我跪著,用嘴幫他做了,連他射出來的臟東西,都逼著我全咽了下去。” 他輕聲一笑,唇色妍麗如點(diǎn)朱砂,卻透著不潔的妖媚之氣:“所以方才……殿下不惡心,我都替殿下惡心?!?/br> 齊少沖的臉色很精彩,仿佛結(jié)上了一層白的殼,又被一記重錘狠狠砸碎,潰敗得落花流水。 始作俑者穆子石卻恍若無事,甚至欣賞著他的崩潰,含著薄薄的笑,慢慢摩挲自己的手腕,腕骨處被壓出的一圈淤青十分顯眼,良久緩緩勸道:“殿下,別在這等無聊小事上分心了,你剛回朝中,正是不知山高水深的尷尬時候,更該竭力盡智心懷子民,為天下計(jì),為皇上分憂?!?/br> 齊少沖木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道:“穆子石,我只問最后一句……” 銀燈光輝一刃一刃雪般清寒,他一張英俊的臉在光影中凌厲異常:“那晚射虜關(guān)城下,你和齊無傷……你就不替他惡心?” 穆子石微微側(cè)著頭,眸光如一汪碧水:“兩情相悅,發(fā)乎自然,怎么會惡心?” 看著齊少沖倉惶而去的背影,穆子石笑得快喘不過氣來,在自己面前,他永遠(yuǎn)都是個孩子,一舉一動每個反應(yīng)都熟悉得逃不出所料。 即便有一時的偏激失措,齊少沖為人本質(zhì)還是厚而有德,對得不到的東西寧可成全,也不愿兩敗俱傷的毀滅。 而身為皇子,他又有骨子里高高在上的驕傲,對心愛之物,雖堅(jiān)定倔強(qiáng)不會輕易放手,卻也不容半點(diǎn)污染折墮——一塊玉若有了裂痕或是被人弄臟,再怎樣喜歡,他也斷乎不會隨身佩戴。 以前自己被哥舒夜破凌辱之事,他隱約知曉,但想來也不敢深思,今日自己三言兩語,卻描摹出一幅最具體的場景,簡單卻細(xì)致,生動得令人身臨其境歷歷在目,只怕從此他一對自己動心,那種種不堪的yin靡暴行就會陰魂不散,使之不得安寧歡喜。 如此時日一長,他自然就沒了額外的心思,況且京中美人如云,到時自有名門淑女為配,哪里還會糾纏一個區(qū)區(qū)穆子石? 當(dāng)然,自己絕不會告訴他,之所以還能享受與齊無傷的親吻,是因?yàn)閺奈丛谇逍褷顟B(tài)下被哥舒夜破吻過,他也不會知道,直到現(xiàn)在,齊無傷與自己都不曾真正歡好過哪怕一次。 心里留下的創(chuàng)傷與陰影,如厲鬼夜行魔影綽綽,哪里就是一句兩情相悅可以忽略遺忘的? 若不是被逼到了不堪忍受的地步,又有誰愿意把血淋淋的傷口翻開放在陽光下曝曬,自輕自賤的求一個放過? 一念至此,穆子石嘴角笑容漸漸苦澀,忍不住低下頭,一聲聲的咳嗽起來。 其時尹知夏已升任內(nèi)閣首輔兼領(lǐng)吏部,如山公文中,突然看到一封彈劾安王的奏折,反復(fù)看罷三遍,竟開口問道:“東宮少傅穆子石……各位可有耳聞?” 其余內(nèi)閣成員各部尚書不禁大感驚訝,內(nèi)閣議事,尹知夏素來一句話頂十句話使,沒有一個字是閑談廢話,此刻這一句詢問,卻跟今日要議的事務(wù)并無相關(guān),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當(dāng)下江耀泉道:“學(xué)生聽過此人,穆少傅自幼入宮伴讀慧純太子,聽聞頗具才干?!?/br> 江耀泉是尹知夏一手調(diào)教出的能臣干吏,雖已接任刑部尚書,在尹相面前還是以學(xué)生自居。 其余諸人見尹相確實(shí)是想聽聽的,便各抒己見,一個說道:“穆少傅當(dāng)年應(yīng)考過一次,名落孫山??!此次一躍而成太子少傅,大約是酬他十年來常隨七皇子的功勞罷了?!?/br> 另一個搖頭道:“思行兄想必不知,永熙二十一年秋闈,他本可金榜題名,慧純太子憂其年少輕浮,刻意壓他三年以期一鳴驚人,卻不料……” 江耀泉突然道:“穆子石是罪人穆勉之子。” 此言一出,多少涉及天眷之變,登時內(nèi)閣里悄無聲息。 李淮本任工部尚書,最是訥言敏行,今年入閣做了次輔,卻被調(diào)任戶部,戶部千頭萬緒極難入手,此刻正苦著臉犯愁,當(dāng)下問道:“輕藤兄怎的問到此人?”